应元正这一询问才发现,原来顾俊辉说的新方法是运用蒸气的威力。
应元正满脸疑惑地看向顾俊辉,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用这个法子?”
顾俊辉挠了挠头,笑着回应,“这不正是殿下您之前吩咐的吗?您让我多琢磨琢磨法子,我就和父亲谈了谈。”
他顿了顿,回忆起灵感迸发的过程。
“可他只听说过海外有种热巧克力饮品。于是我就特地去问了南良翰和方阳云两位传教士。”
应元正心头一震。他没想到顾俊辉竟真的去找传教士,这家伙的积极性远超他的想象。
可他心里也慌了,毕竟固体巧克力这个东西,现在根本没有。要是顾俊辉拿这个问,他的谎言不就彻底拆穿了吗?
“他们不知道我说的那种巧克力,但知道热巧克力。我想着说不定相似呢,就准备亲手试一试。”
顾俊辉没察觉到应元正的慌张,自顾自地比划着说:“您也知道,我亲眼见过工坊制作巧克力的过程,心想热饮应该也不难。
那天我亲自烘焙、再烧水冲泡。就在烧水时,出了件小事。”
他突然有些腼腆,“我是头一回自己烧水,以前从没注意过那水汽。刚好有几片落叶飘到壶口上方,‘呼’地一下就被吹得老远。”
说到这儿,顾俊辉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兴奋,“当时我一下愣住了!盯着那壶盖看了半天,脑袋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要是把壶嘴堵上,这盖子岂不是会被水汽生生顶飞?
我赶紧将自己的小厮叫回来询问,他说确有其事。可既然烧水能生出这般大力,为何没人拿来用?”
他将这想法告诉工匠,众人面面相觑,无人能解。
正待深入琢磨,大雨倾盆而下,他只得仓促收拢物件避雨,来不及实施。
“回家后实在无聊,就想来问问您。”他看向应元正,“毕竟世子什么都知道。”
当时的应元正忙得脚不沾地,被灾情缠得脱不开身。便给他推荐了小真,没想到小真帮他完成了这个想法。
应元正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图纸上,眉头微挑,“这是第几版了?”
虽说他之前只看过两次,但对图纸的内容还有印象,那时还不像是蒸汽机。
顾俊辉伸出手指,认真地数了数,答道:“这已经是第十三版了。”
“第十三版?!” 应元正大惊失色。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竟然更新迭代了这么多遍,也太拼了。
顾俊辉眼中燃着求知的火焰,“世子,您觉得这个东西可行吗?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应元正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觉得要讲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就在这时,刘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高声说道:“世子,水烧好了。您快去换洗吧,别着凉了!”
应元正点头,回头对二人道:“我先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回来细说。”
片刻后,他洗漱完毕,发梢还裹着布巾,就又赶回了房间。
刚坐下,顾俊辉就迫不及待地抓起桌上的设计图要递过来,应元正却伸手将图纸按了下去,语气沉稳地说:“我们先不急着谈这个。”
应元正问道:“四海珍藏,眼下有多少粮食?”
顾俊辉愣了一下,脸上满是疑惑,“家里的生意向来不归我管,也就年末算账的时候,我坐在主位上陪着点个卯,撑个场面罢了。”
应元正一听便明白了,顾家把他当“吉祥物”养着呢。
他当即说道:“那麻烦你把之前那位王掌柜叫过来一趟。”
顾俊辉瞬间领会了应元正的用意,迟疑着问:“殿下,您是担心这雨下得太大,会影响粮价?”
应元正沉重地点点头,“如今好几处田地都已经被淹了。岭南的粮食前前后后已经调拨过两次,若是七月雨能准时停,还赶得及种晚稻。
我就怕这雨,根本不会停。为防万一,我想问问王掌柜,各个商行目前的粮食储备有多少。”
顾俊辉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立刻吩咐贴身小厮,“你快回去一趟,把王掌柜请过来。”
小厮领命,冒雨消失在院中。
这时,应元正才拿起方才被自己按在桌上的设计图,仔细翻看起来。
越看,他就越是惊讶。小真不仅画出了整体结构,还把关键部位单独拎出来细化,标注。
顾俊辉凑上前来,急切地问:“殿下,您看这图纸可行吗?”
应元正本想点头,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我也不敢肯定。不过你们可以先做个小一点的测试一下,看一下效果。”
顾俊辉立刻附和,“这个好!等雨一停,我就立马安排人动手做。”
随后,应元正将目光投向小真,手指点着图纸上的各处细节,逐一询问设计思路。
小真虽然还是有些腼腆,却已经能清晰地说出自己的用意,不再吞吞吐吐,语无伦次。
这已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应元正心中欣慰,之前自己那灵光一闪的想法,竟然有这么大的用处。
他站起身,拍了拍两人的肩,“既然你们心中有数,那就先按自己的想法推进。我还有要务在身,先走一步。”
他回到书房,赶紧将头发擦干,等会要见人,不能再裹着布巾出现了。
很快,之前见过的王掌柜便到了。
他只能将还湿的头发扎好。
应元正也没有绕圈,开门见山地问:“四海珍藏及其他商户,现有多少存粮?”
王掌柜在路上就从小厮嘴里知道了自己来王府的理由。
他神色凝重,“存粮有,但不多。本地早稻刚收部分便遭雨淹,库里多是去年陈粮和北地杂粮,总计仅够百姓支撑两三月。”
“若只早稻受损,能撑住吗?” 应元正追问。
“勉强可行。商家会从周边调粮,只是粮价至少涨三成,百姓省吃俭用盼晚稻,尚能挨过。”
王掌柜话锋一转,忧色更浓,“可雨若不停,早稻全毁、晚稻难种,外地调粮不仅路难损耗大,粮价更会飙上天。到那时,百姓买不起粮,只能靠朝廷救济。”
应元正也是这么想的。
“你回去后,告诉你们家小姐,用四海珍藏的路子,在周边省份准备些粮食,以防万一。”
王掌柜低头应道:“是。”
和对方刚说完这番话不过四天,岭南突遭强台风侵袭。
梅雨加台风雨,狂风裹挟暴雨,连绵不绝。
这场雨,竟一直持续到了七月初。
雨还在下,傅丘不再争辩,而应元正也做好了上书皇帝停止岭南调粮的事。
可谁也没想到,仅仅又过了两天,风停了,雨也突然停了。
不是循序渐进地变小,而是像被人猛地掐断了一样,天空瞬间放晴,一轮烈日毫无征兆地挂在了头顶。
万籁俱寂,仿佛天地都在喘息。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傅丘,他突然就精神了起来,连连说虽然时间有些延后,但钦天监的观测没有错。
可事情的发展,却并未如任何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