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所有左渔村的人,都将带着鄙夷和挑衅的目光,投向了石墩以及他带来的右舢村的人。
虽然夜色深沉,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那种如芒在背的视线和无声的压力,让右舢村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石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幸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海老大这话,简直是把他和整个右舢村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海老大!你放什么屁!”石墩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侯三先忍不住了,梗着脖子低吼道,“谁怂包了?我们右舢村的汉子,没一个孬种!”
“就是!村长!咱们不能走!不能让左渔村的人把咱们看扁了!”
“对!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以后还怎么在岛上抬头?”
“干他娘的!不就是一堵墙吗?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它不成?”
右舢村的人群情激愤,被海老大的话彻底激怒了。
耻辱感压倒了恐惧感,此刻若是退缩,他们右舢村将在左渔村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石墩看着身后群情激奋的村民,又感受着左渔村那边投来的鄙夷目光,知道此刻已是骑虎难下。
他若坚持要撤,别说海老大不答应,就连自己村里的人心也要散了!
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海老大低吼道:“海老大!你少他妈激将!老子石墩和右舢村的弟兄,没一个怕死的!干就干!谁怂谁孙子!”
海老大见激将法奏效,黑暗中,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阴冷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更不能丢了面子!
“好!这才像条汉子!”海老大假意赞了一句,随即压低声音,开始部署,“既然如此,咱们就按原计划!找地方翻墙进去!动作要快!找到他们的银库和做罐头的地方,抢了就走!”
浓重的夜色,成为了潜行者最好的掩护。
高墙之下,他们分成了两拨,分别由海老大和石墩带领,沿着冰冷坚硬的墙根,朝着东西两个方向缓缓移动,试图寻找一个易于攀爬的突破口。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海风的咸湿,但更浓的,是这群乌合之众压抑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他们仰头望着那仿佛要压下来的、高耸光滑的墙体,心中充满了畏惧和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墙头哨塔之上,秦二和秦四如同两尊凝固的石雕,身形笔挺,目光如炬,下方黑暗中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动静,早已被他们尽收眼底。
然而,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真的对近在咫尺的威胁一无所知。
将军和夫人早有令:把他们这帮人放进去,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还需要问出主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下的海老大和石墩等人却焦急起来。
这墙不仅高,而且墙面异常光滑,几乎找不到可以借力的缝隙。
墙顶那些在夜色中模糊可见的铁丝网,更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就在下面的人开始焦躁,甚至有人再次萌生退意之时,哨塔上,突然传来了清晰的对话声。
在这死寂的夜里,这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潜伏者的注意。
只听那个被称为“秦四”的守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带着几分慵懒和抱怨的语气对同伴说道:“二哥,这鬼天气,又潮又冷,站得我腿都麻了。眼看快换岗了,待会儿下了值,咱哥俩去弄点小酒喝喝,驱驱寒气咋样?”
另一个声音,略显沉稳,是秦二,他立刻低声呵斥道:“老四!胡闹!值夜期间,岂可擅离职守?万一出了岔子,你我怎么向将军交代?”
秦四却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诱惑:“哎呀,二哥,你呀,就是太死心眼!这鬼地方,鸟不拉屎,除了咱们自己人,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你忘了?前几晚老三他们值夜,不也偷偷溜去喝了半宿?不屁事没有?再说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恰好能让下面竖着耳朵的人勉强听清,“夫人上次赏的那坛烧刀子,那滋味……啧啧,够劲!喝一口,从喉咙暖到脚底板!我这心里可一直惦记着呢!就喝两碗,暖暖身子就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墙下的海老大和石墩等人听到这里,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听到“前几晚也有人偷喝酒没事”时,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秦二似乎被说动了,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他带着几分犹豫和妥协的声音:“这……唉,就你事儿多!罢了罢了,就依你!不过说好,只喝两碗,速去速回!要是误了事,我扒了你的皮!”
“得嘞!还是二哥痛快!”秦四的声音带着计谋得逞的欢快。
紧接着,哨塔上传来收拾兵器、活动筋骨的细微声响。
秦二和秦四又装模作样地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然后,秦四故意提高声音道:“二哥,时辰差不多了,咱去叫下一班的兄弟来接班吧,冻死老子了!”
“嗯,走吧。”秦二应了一声。
随后,便听到两人踩着木质阶梯“嘎吱嘎吱”走下哨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营地的方向。
墙下,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数息。
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带着狂喜的骚动!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海老大激动得差点喊出声,用力捶了一下冰冷的墙面。
“快!快!他们换岗的空档!这是最好的机会!”石墩也兴奋地低吼,之前的不安和犹豫被这“意外之喜”冲得烟消云散。
机会稍纵即逝!两拨人马立刻行动起来!
“快!搭人梯!力气大的在下面!”海老大低声下令。
“把钩索拿出来!试试能不能勾住墙头!”石墩也指挥着手下。
一时间,墙根下乱成一团。
身强力壮的汉子咬牙蹲下,用肩膀扛起同伴。
上面的人颤颤巍巍地站起,伸手去够那遥不可及的墙顶。
有人奋力抛出带着铁钩的绳索,试图勾住墙沿或铁丝网。
然而,他们远远低估了这堵墙的凶险和秦二、秦四话语中的陷阱。
“哎哟!滑!太滑了!根本扒不住!”
“这什么鬼墙!连个缝都没有!”
“钩子!钩子挂住了!……不行!那些铁刺扎手!根本抓不牢!”
“啊!小心!”
惨叫声、闷哼声、绳索滑脱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不断有人从半空中摔下来,砸在下面的人身上,引起一片混乱和咒骂。
即便有个别身手相对灵活、或者运气好借助钩索勉强攀上墙头的,在翻越那密密麻麻、尖锐异常的铁丝网时,也无一幸免地被划得衣衫褴褛,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