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嘉国际机场内外,早已是万人空巷,旌旗招展。从停机坪到候机楼铺着红毯,欢迎人员夹道欢迎,停机楼至机场广场,密密麻麻的人群自发列队。天民学派的青衫旗帜与各种欢迎条幅交织在一起,随风猎猎作响,欢呼声、激动的交谈声此起彼伏,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专机尚未降落,机场上空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陈先生!陈先生!” 待舱门打开,陈珏一身轻便长衫走下舷梯时,人群的热情瞬间被点燃:“欢迎陈先生回家” 的呼喊声浪如山呼海啸,险些盖过飞机引擎的余响。
周兴身着便服,正率亲信与府兵官差维持秩序,见陈珏下来,快步上前拱手:“玉修先生,上江百姓自发前来迎接,拦都拦不住,您莫见怪。” 他身后,陈冲、孙芸夫妇与陈竹被护在中间,孙芸望着儿子鬓边的白发,眼泪混着笑意滚落,陈冲虽板着脸,眼眶却泛红,望着人群中儿子被簇拥的身影,喉结不住滚动。
陈珏的高中陈书海最近身体不好,已经需要拄着拐杖才能外出,由学生搀扶着站在前列,见到陈珏便高声道:“陈珏,好样的!没辜负上江父老的期盼!” 话音刚落,周围百姓纷纷附和,掌声再次雷动。
陈珏急忙上前,拜见自己的老师。
乔诗双站在母亲宁静婷身旁,依旧素面朝天的脸庞映着人群的喧嚣,捧着一束由莲花构成的花束。待陈珏走近,她拨开人群上前,声音温软却清晰:“陈珏,欢迎回来。”
更远处,林逸风与叶清岚并肩而立,身后是李儒梦、宁如月、李逸雅等人,陆明漪姐妹一着月白一着浅粉,在青衫学子的簇拥中格外醒目。天民学派的学子们列队齐唱校歌,歌声激昂,与人群的欢呼交织在一起,汇成最动人的乐章。
街道两旁,商户们自发挂起红灯笼,撒下花瓣与彩纸,不少人捧着自家种的瓜果、蒸的米糕,争相往陈珏手中塞。
陈珏缓步前行,一一回应着百姓的热情,指尖接过一张张递来的笑脸与心意,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容,有父母的牵挂,老师的期许,同学的温情,学派同仁的坚守,更有万千百姓的爱戴。上江的风带着熟悉的湿润气息,混着花香与食物的香气,吹散了川蜀的尘霜,也抚平了他心中的褶皱。
从机场到天民学派驻地的路,不长不短。车窗外的欢呼声渐渐远去,陈珏靠在车窗上,归乡的暖意仍在心头萦绕,可一想到那些永远留在川蜀的年轻身影,胸腔便像被重物压住,沉甸甸的。他望着窗外掠过的熟悉街景,上江的草木依旧葱茏,可有些生命,却永远停在了那个硝烟弥漫的救灾战场。
车子驶入天民学派驻地,熟悉的青瓦白墙映入眼帘,往日里书声琅琅的庭院,今日却透着格外的肃穆。正中央的广场上,一座新立的纪念碑静静矗立,正面刻着 “天民学派川蜀救灾殉难学子纪念碑”,背面镌刻着三百二十七个年轻的名字。纪念碑前,素白的骨灰盒整齐排列,盖着天民学派的青衫旗帜,他们的亲友身着素服,或低头垂泪,或相互搀扶,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悲伤。
陈珏推开车门,脚步沉重地走向广场。宁如月、李逸雅早已等候在侧,见他走来,眼中满是心疼与敬重。陈竹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哽咽:“哥,大家都在等你。”
仪式在肃穆的哀乐中开始。陈珏亲手接过第一份骨灰盒,轻轻放在纪念碑前的祭台上,指尖触到冰凉的木盒,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初送别时,那些学子眼中的炽热与坚定。他一一安放完所有骨灰,转身面对泣不成声的亲友,深深躬身,久久未起。
“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是我无能,没能将大家完整地带回来。你们把最优秀的子弟交给学派,交给我,我却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到此处,他喉结滚动,眼眶泛红:“所有的罪责,都在我身上。”
“陈先生,您别这么说!” 一位老妇人走上前,擦干眼泪,声音虽哽咽却坚定:“我儿能跟着您去川蜀救灾,能为救同胞而牺牲,是他的荣耀!我们全家都为他骄傲,不怪您,一点都不怪!”
“是啊陈先生!” 另一位中年男子接过话头,眼中闪着泪光却透着自豪:“我侄子总说,您教他们‘实学救民’,能跟着您践行这句话,他死而无憾!我们为他争气,也为天民学派争气!”
亲友们纷纷附和,悲伤中透着对子弟的骄傲,更透着对陈珏的谅解。他们知道,眼前这位鬓生华发的年轻人,早已拼尽了全力,川蜀的每一寸新生土地,都浸着他与学子们的血汗。
陈珏望着眼前的众人,心中的自责与沉重,在这份理解与宽容中渐渐消解。他转头,目光掠过身旁的宁如月,她始终挺直脊背,眼中虽有泪光,却透着从未动摇的坚定,默默为他递上纸巾;李逸雅握着几位学子母亲的手,轻声安抚;陆明漪身着月白襦裙,静静站在纪念碑旁,手中捧着一束洁白的莲花,眼神肃穆而悲悯;陆明玥红着眼圈,却努力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对着他轻轻点头;陈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掌心的温度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在天民学派,因为陈珏的原因,送莲花已经成为了最高的礼节。
这些年,无论他是禁足北疆,还是奔赴川蜀,这些人始终在他身后,守着学派,守着初心,守着他归来的路。历经灾劫,有人离去,却有更多人相守;背负千钧重担,却总能感受到身后的暖意。
陈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容。这不是归乡时浅浅的释然,也不是面对百姓时温和的回应,而是卸下所有伪装、抛开所有重担后的,发自内心的笑。如同冰雪消融后的第一缕春风,纯粹、温暖,带着历经劫难后的通透与安然。
他看着宁如月眼中的坚定,李逸雅脸上的温柔,陆明漪姐妹的牵挂,还有陈竹眼中的依赖,忽然明白,所谓回家,不仅是回到熟悉的土地,更是回到这些懂他、信他、陪他的人身边。
“谢谢大家。” 陈珏的声音无比的坚定:“更要谢谢这些用生命践行‘实学救民’的年轻勇士们。他们的贡献,从来不是沉默的牺牲,天民学派不会忘,川蜀百姓不会忘,整个大华不会忘,后世每一个享受着安宁的人,都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会永远刻在纪念碑上,更会永远留在我们心里,成为我们坚守实学、守护苍生的永恒力量。”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纪念碑上的字迹,阳光透过云层洒下,落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也落在身旁众人的脸上。悲伤仍在,却不再沉重;责任仍在,却多了并肩前行的勇气。
天民学派的庭院里,风拂过青衫旗帜,带着淡淡的花香与草木气息。陈珏望着身边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心中一片澄澈,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这些人还在,只要牺牲者的贡献与精神永存,天民学派的光芒,便永远不会熄灭。
自己就永远不会失去前进的动力。
而此刻,他只想好好感受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感受这份发自内心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