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仙界第五日,清晨的晨光熹微,透过废丹房破损的窗棂洒进来,在积灰的地面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整个西坡静悄悄的,连虫鸣都少得可怜,只有远处灵植园传来几声杂役弟子的吆喝声,衬得废丹房愈发静谧。李长生早已起身,洗漱完毕后,就搬了张石凳坐在内室那排积灰的书架前,指尖捏着一本刚从墙角翻出来的《废丹名录》,眉头微微蹙着。
这三天来,他一边假装整理废丹应付门外的监视,一边见缝插针地翻找废丹堆,可除了那枚暗金残片,再也没找到其他高阶丹药的痕迹。倒是炼化了不少普通废丹,修为在天仙中期稳扎稳打,距离中期巅峰又近了一步。昨天傍晚,他在书架最底层的角落里,又找到了三本装订更厚实的《废丹名录》,看封皮的磨损程度,比之前那本年代更久远,这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灰尘都快能当褥子了。”李长生笑着摇了摇头,伸出袖子,轻轻拂去最上面那本名录封面上的厚灰。灰层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布面封皮,上面用隶书刻着的“废丹名录(丙卷)”五个字已经有些褪色,边角也因岁月侵蚀变得卷翘。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一股混杂着霉味与纸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书页泛黄脆化得厉害,稍一用力就有纸屑脱落,显然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
名录里的记录很简单,每一页都分成三列,分别写着丹药名称、废弃批次和原因,字迹大多潦草仓促,偶尔还有涂改的痕迹,看得出来记录者只是在走例行公事的流程,根本没把这些“废丹”当回事。李长生手指捏着书页边缘,快速往下翻,目光如电般扫过每一条记录——“聚气丹,批号壬巳-七,药力不足”“凝露丹,批号癸午-三,受潮霉变”“固元丹,批号甲未-九,火候失控”……密密麻麻的全是普通丹药的废弃记录,看得人眼花缭乱。
门外传来那两个监视弟子的哈欠声,显然是刚睡醒,正在互相抱怨着昨晚蚊子太多。李长生眼皮都没抬,依旧专注地翻着名录,手指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心里清楚,萧辰派来的人虽然懒,但要是自己一直躲在内室不出来,难免会引起怀疑,必须尽快找到线索。
就在翻到第三百二十页时,李长生的手指突然顿住了。这一页的字迹比其他页工整些,墨色也更深,显然记录者当时格外用心。他凑近了些,借着窗外的晨光仔细看去,上面写着:“仙历七万五千四百三十一年,丙戌号丹房,炼制‘庚金丹’失败,丹炉炸裂,成药三十六粒尽毁,残片收入废丹房。备注:主材‘不朽庚金’提炼未纯,药性冲突。”
“庚金丹?不朽庚金?”李长生心中猛地一动,连忙从胸口内袋里摸出那枚暗金残片,放在书页旁比对。残片散发出的温润锋锐气息,与“庚金丹”“不朽庚金”这两个关键词隐隐呼应,尤其是备注里的“不朽庚金”,更是和残片丹纹中蕴含的“金石不朽”道韵完美契合!他指尖摩挲着残片边缘,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错不了!这枚残片,十有八九就是当年那批庚金丹的碎片!”
他连忙往下翻,想找到更多关于庚金丹的记录,可翻了十几页,都没再看到相关内容。倒是在后面几页找到了几条与金系高阶丹药相关的失败记录——“仙历七万五千六百一十二年,丁丑号丹房,炼制‘破障金丹’失败,原因:辅材相克”“仙历七万五千八百零五年,戊寅号丹房,炼制‘金刚丹’失败,原因:丹火不稳”……这些记录的时间跨度很大,最短的间隔几十年,最长的间隔上百年,而且炼制地点各不相同,显然是不同丹房的废弃丹药都统一收进了这里。
李长生合上册子,靠在书架上沉思起来。从名录来看,废丹房就像是青冥仙宗所有丹房的“垃圾站”,不管是哪个丹房炼制失败的丹药,最后都会运到这里存放,每月再由专人统一处理。这么一来,想从堆积了数百年的废丹里找到另外的庚金丹碎片,无异于大海捞针——谁知道当年那批残片是和哪批普通废丹混在一起的?
“不过也不是毫无头绪。”李长生很快调整好心态,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至少知道了残片的来历是庚金丹,主材是不朽庚金,炼制地点是丙戌号丹房。只要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他将名录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架,用一块破布盖好——这可是关键线索,绝不能被别人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那两个监视弟子正靠在树上吃干粮,见他出来,立刻警惕地看了过来。李长生假装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语气随意地说道:“这破地方待久了,骨头都快锈了,你们倒是清闲,每天就守在这儿晒太阳。”
其中一个瘦高个弟子翻了个白眼:“少废话!好好守你的废丹房,别想着偷懒!”李长生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拿起墙角的扫帚,假装打扫院子里的丹灰。他心里清楚,光靠翻名录找不到更多线索,必须从活人嘴里套话——那些常年负责运送废丹的杂役,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转眼到了午间,太阳升到了头顶,西坡的温度也高了起来。那两个监视弟子耐不住热,躲到了远处的树荫下乘凉。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独轮车轱辘滚动的“吱呀”声,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吆喝声:“收废丹咯——各房有废丹的赶紧出来!”李长生眼睛一亮,放下扫帚迎了上去——来的正是负责每日运送废丹的杂役老陈。
老陈是个五十多岁模样的汉子,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饰,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放着几个空的陶瓮。他在青冥仙宗待了近百年,修为却一直卡在仙人初期,早就没了晋升的心思,安心当着杂役,负责给各个丹房和废丹房运送丹药残渣。
“陈老哥,今天来得挺早啊。”李长生主动上前帮忙,接过独轮车的车把,用力往前推了一把。老陈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传说中“得罪了核心弟子”的甲等候选会这么客气,连忙说道:“长生剑客气了,这天热,早点送完早点回去歇着。”
两人一起把独轮车推到废丹房门口,李长生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灵米——这是他昨天从林浩那里借的,特意留了点备用。他把灵米塞到老陈手里,语气随意地说道:“陈老哥,看你每天辛苦,这点灵米拿着,晚上熬点粥喝。”老陈眼睛一亮,灵米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对他这种卡在瓶颈的杂役来说,也是不错的补充,连忙道谢:“长生剑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李长生笑着摆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熟人,以后说不定还得麻烦陈老哥呢。”他一边帮老陈把废丹装进陶瓮,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陈老哥,你在宗门待了这么久,见多识广,我问你个事——你有没有见过那种暗金色的丹药碎片?摸起来硬邦邦的,还带着点温润的感觉,不像其他废丹一捏就碎。”
老陈蹲在房檐下,拿起李长生递过来的干粮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说那些亮晶晶的碎丹渣啊?见过!以前偶尔运送废丹的时候,能从一堆黑渣里翻到一两块,硬得跟石头似的,扔都扔不碎。不过那玩意儿也没什么用,既不能吃也不能炼,谁在乎呢。”
李长生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哦?那你还记得那些碎片是从哪个丹房运过来的吗?我看着挺稀奇的,想多找几块玩玩。”老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嘴里嘟囔着:“哪个丹房啊……我想想……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他顿了顿,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大概三十多年前,炼器殿那边的地火丹房出过一次大事故,我记得清清楚楚!”
“地火丹房?”李长生眼神一凝,连忙追问,“出什么事故了?”老陈放下干粮,压低声音说道:“那可是大事!听说当时正在炼一种了不得的金系丹药,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丹炉突然炸了,半边房顶都没了,连负责炼丹的长老都受了伤!后来那批废丹就是我跟着人一起运过来的,里面就有不少你说的那种金光闪闪的碎片,混在炸碎的丹炉渣里,当时我还捡了一块玩,后来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李长生心里咯噔一下,地火丹房隶属于炼器殿,而庚金丹是丹房炼制的丹药,怎么会跑到炼器殿的地火丹房去炼制?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炼器殿不是负责炼器的吗?怎么还炼起丹药来了?那炼制的到底是什么丹药啊,能把丹炉都炸了?”
老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具体炼什么丹药我也不清楚,当时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知道是位大人物安排的。不过那次事故后,地火丹房就再也没炼过丹药,又改回炼器了。”他说着,看了看天色,连忙起身:“不行,我得赶紧送完下一家,不然天黑前回不去了。”
李长生帮他把陶瓮搬上独轮车,看似随意地问道:“陈老哥,那你知道当时负责炼丹的是谁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负责吧?”老陈推着车往前走,脚步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怎么没人负责?当时负责炼丹的是位姓柳的炼丹师,据说还是玄仙境界的大能,出事后受了重罚,丹药资格被吊销了,没过多久就调离了青冥仙宗,后来去哪儿了就没人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对了,我还听当时负责处理废丹的老伙计说,地火丹房那件事后,炼器殿那边好像一直对那批废丹挺在意的,派了好几个人来废丹房翻找,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陈无意中透露,地火丹房那件事后,当时负责的炼丹师好像受了重罚,后来调离了青冥仙宗,不知所踪。而炼器殿那边,似乎一直对那批废丹有些在意,曾派人来打听过,但没找到什么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