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蔓蔓把手机递过来的时候。
雨已经开始下了。
车窗上滑落的水痕把路灯拉成一条条晃动的光带。
姜晚音盯着屏幕上那个红点。
临江旧广播站的名字在她脑子里响了一下。
她记得这地方。
老校区拆了一半的教学楼后面。
铁门常年锈着。
门缝里长满了野草。
“陈浩说那个账户三小时前动过。”
周蔓蔓握着方向盘。
语气压低。
“上传了一份文件。”
“标题是‘契约真实条款’。”
谢停云坐在副驾。
手指在手机屏幕划了几下。
抬头。
“Ip地址跳转了三次。”
“最后一次定位在广播站地下机房。”
“那里早就断电了。”
“可有人在用备用电源。”
姜晚音接过手机。
放大地图。
红点旁边有个小图标。
像是摄像头的标记。
周蔓蔓一脚油门踩下去。
车子拐出山路。
雨水砸在车顶发出闷响。
雨刷左右摆动。
像在拍打时间。
二十分钟后。
车停在广播站外。
铁门虚掩着。
链条锁挂在一边。
地面有新鲜的脚印。
朝里延伸。
三人下车。
谢停云走在最前面。
他手里拿着强光手电。
光束扫过墙上的涂鸦和剥落的海报。
走廊尽头是一扇铁门。
门缝透出一点蓝光。
“有人在里面。”
姜晚音小声说。
谢停云点头。
推开门。
房间不大。
堆着几台老式服务器。
中间一张桌子。
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着。
正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是医院档案室。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在翻找资料。
镜头一转。
他抽出一份文件。
封面上写着《婚约执行协议》。
姜晚音走近。
看清了男人的脸。
“林雪柔的父亲？”
视频继续播放。
男人把文件放进信封。
写上日期。
2023年12月17日。
然后他拨通电话。
说了句。
“计划照常。”
“替身入局。”
屏幕突然跳转。
出现一行字。
欢迎来到真相的第二层。
紧接着。
文档自动打开。
标题是《契约真实条款》。
第一条写着。
婚约成立前提为姜晚音不知情状态下接受绑定。
若其主动知晓并拒绝。
则协议失效。
谢停云将失去实验资格。
姜晚音呼吸一滞。
“所以你一开始……”
“真的只是按协议走流程？”
她看向谢停云。
谢停云没说话。
走到另一台服务器前。
按下开机键。
机器嗡嗡启动。
屏幕亮起。
弹出登录界面。
他输入密码。
桌面打开。
全是监控截图——
她上课。
走路。
吃饭。
在图书馆发呆的照片。
时间跨度三年。
“这不是协议内容。”
他说。
“这是我自己的事。”
姜晚音愣住。
“他们想让我把你当成工具。”
谢停云声音很稳。
“但我从找到你照片那天起。”
“就没打算按他们的规则来。”
桌上的电脑突然弹出新窗口。
一段录音开始播放。
是赵院长的声音。
“……实验目的是唤醒谢停云的情感功能。”
“姜晚音作为触发媒介。”
“身份必须保持‘未知’。”
“一旦她意识到自己不是替身。”
“系统将自动终止。”
录音结束。
屏幕变黑。
林雪柔就在这时推门进来。
她浑身湿透。
手里抱着一个硬盘。
脸色发白。
“你们不该来这里。”
她说。
“你父亲参与了这个项目？”
谢停云问。
林雪柔点头。
“他是最初的数据记录员。”
“十年前那场实验。”
“是他负责监控谢停云的心理反应。”
“后来他发现你们之间有真实互动。”
“就想毁掉证据。”
“那你呢？”
姜晚音盯着她。
“你偷拍、造谣。”
“也是为了掩盖什么？”
林雪柔低头。
声音轻了。
“我也是实验对象。”
“我的任务是测试谢停云对‘旧情人回归’的反应强度。”
“如果他动摇。”
“说明情感未被完全唤醒。”
“项目失败。”
她抬起头。
“但我输了。”
“你出现之后。”
“他的所有数据都变了。”
“心跳频率。”
“瞳孔收缩。”
“语言模式……”
“全指向一个人。”
谢停云忽然开口。
“你保留了原始数据？”
林雪柔把手里的硬盘放在桌上。
“这里面有全部日志。”
“包括你们每次触发心动值时的后台记录。”
“还有……”
“一段未公开的补充协议。”
姜晚音接过硬盘。
插进笔记本。
文件夹名叫“最终条款”。
点开后。
第一段文字跳出来。
当‘心动值’累计达成100次满值触发。
且双方共同经历全部记忆节点。
婚约将自动转化为真实法律效力。
原定解绑机制失效。
她猛地抬头。
“我们之前解锁那么多次。”
“为什么没生效？”
谢停云看着她。
“因为系统每天清零。”
“真正的‘累计’不是数字。”
“是行动。”
“你每一次选择留下。”
“都是在签一次名字。”
林雪柔低声说。
“我父亲以为你们会中途放弃。”
“但他没料到。”
“你会一次次主动靠近他。”
姜晚音想起那些日子——
她为了解锁记忆。
故意在他讲课时去旁听。
下雨天绕路等他下班。
在他办公室假装整理资料。
实则偷看他写满自己名字的笔记本。
原来不是系统在推动她。
是她在推动自己。
桌上的电脑又响了。
新邮件提示。
发件人。
c.w.
标题。
你们还有一个选择。
附件是一份电子合同。
封面写着《记忆清除与身份重置协议》。
内容很简单。
可选择抹去所有关于实验的记忆。
回归普通生活。
代价是忘记彼此曾为何靠近。
“这是最后的测试。”
谢停云说。
“让我们证明。”
“没有系统。”
“我们会不会选对方。”
姜晚音点开合同。
往下拉到底。
签署栏有两个空格。
她拿起笔。
在第一个签下名字。
谢停云看着她。
“你不问后果？”
他问。
“我不需要。”
她说。
“我知道我现在是谁。”
“也知道你要的是谁。”
“不是替身。”
“不是媒介。”
“是我。”
谢停云拿起笔。
在第二个空格写下名字。
几乎同时。
所有屏幕闪了一下。
接着陆续熄灭。
服务器的指示灯一个个变红。
然后熄灭。
房间里安静下来。
林雪柔把硬盘收进包里。
“我会交到警方手里。”
“这些数据。”
“不该再被任何人用来操控别人的人生。”
她转身要走。
“等等。”
姜晚音叫住她。
“你接下来去哪儿？”
林雪柔回头。
笑了笑。
“换个名字。”
“重新开始。”
“这次。”
“我想试试为自己活。”
门关上后。
雨声更清晰了。
谢停云站在窗边。
看着外面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你说……”
“我们算不算赢了？”
姜晚音走到他身边。
“不算赢。”
他说。
“是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她靠在他肩上。
忽然觉得累。
不是身体。
是心终于松了下来。
桌上的笔记本突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
只有一行字。
今日心动值：1
姜晚音笑了。
“它还在。”
谢停云握住她的手。
“那就让它一直记着。”
外面雨停了。
风把乌云吹散。
露出一角星空。
广播站的灯彻底灭了。
但桌上的硬盘指示灯。
悄悄闪了一下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