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22 风满楼
吴雾的鹿眼睁得极大,瞳孔深处是地震后的残垣断壁。
西郊湿地公园那桥,莫比乌斯流转桥,嘉铭建筑啃不下来的硬骨头,地基沉降超标快他妈一米了!要不是她拿着修改过的地质报告和应力计算模型硬塞给评审会,哪能强行开工?
老相好……江明远教授?
妈妈恨毒了王东宇……却又合作?帮忙找了车祸肇事者的替罪羊......张柏深么?
妈妈开建筑安全证明,用来囤走私汽油的货......
吃回扣……使用次品限位器……间接导致11·27纵火案……
说什么......她以后可能需要点‘服务’,找人、恐吓、以及……处理一些麻烦啥的......
每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少女对母亲摇摇欲坠的认知上。
她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像受伤的蝶翼,轻轻扫过江屿颈侧的皮肤。
妈妈……竟然真的和暴龙的案子和江明远的车祸扯上了关系?甚至严重到需要被刑警队带走?
暴龙认识她.....
走私汽油的亡命之徒暴龙怎么会认识永远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将‘优秀教师’的招牌看得比命还重的母亲?
她可是用圆规在自己的锁骨刻下烙印,逼迫自己活在‘无误’牢笼里的控制者啊!
如今她怎么会犯下......足以摧毁整个家庭的错误?
是为了钱吗?
为了弥补在自己读小学时,她无法支付静波市顶尖学区房的遗憾?
为了维持妈妈精英教育推行者的体面?
为了交各种家教名师和竞赛班的学费?
还是为了……填补某个自己不知道的巨大窟窿?
“江屿,暴龙的指控,现在李队证实为真实的部分有多少?”吴雾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清冷的声音微颤,但逻辑已然回归。
江屿的眸色沉得如同暴雨前压城的浓云,他伸手握住少女冰凉颤抖的手,力道克制到温柔,“三吨汽油的储存点——泽冰路38号,土地产权确实挂在王东宇的名下,建筑合格证明是吴熙开的。”
“2022年11·27纵火案那台起重机上提前失效的GN-37限位器,采购单有吴熙的电子签名。”
“泽冰路38号,行车记录仪显示吴熙的车出现在附近路口的时间点,与暴龙说的高度吻合。”
“而且,暴龙手下有个马仔认出了吴熙的车牌,指证曾在‘龙哥汽修厂’见过她一次,虽然没看清正脸,但时间对得上。”
“静波市立医院新住院楼GN-37型号的窗户可拆卸式限位器,采购清单显示,最终选型建议和参数核准,签字的是建筑专家顾问组核心成员——吴熙。还有——”
他顿了顿,鹰眸锁住吴雾瞬间失血的的脸,“暴龙汽油走私链条的上家,王东宇的银行流水显示,近三年,他名下的多个空壳公司,向吴熙的私人账户分批转入超过两百万。”
“这些......最多是经济犯罪,还不足以证明妈妈参与了谋杀。况且,究竟妈妈是不是经济犯罪,也还有大量细节是需要抓获王东宇后,才能确定的。”少女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一片混乱中抓住线头,鹿眼里虽然还残留着水气,却已经重新凝起清冷的光。
学术不端和经济问题,或许还能周旋。
但一旦牵扯上刑事案,尤其是可能涉及人命的刑事案,就是万丈深渊。
现在指控尚未坐实,还有转圜的余地。
吴熙是控制欲极强的完美主义者,是精于算计的利己者,但参与谋杀……
这风险实在太高,还是与吴雾对母亲的认知有偏差。
“单看这些,确实不能直接钉死吴熙。”
江屿承认得干脆,少年收起手机,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但刚好撞上纪委和督导组正在调查竞赛泄题,接到这种‘线索’,按规定必须并案深挖。”
吴雾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留下窒息的余痛。
所以,妈妈直接被警方带走了。
对于吴熙这样把名誉和地位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灭顶之灾,消息只要一传开,等于就立刻摧毁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
“我明白了。”少女的嗓音已恢复为一种令人心惊的冷静,“谢谢哥哥告诉我,和特意保护我不在省赛一结束,就被大家围观。”
吴雾立刻明白了江屿为什么急着把她叫到浩文楼的天台来。
如果自己按正常流程去集合点,此刻恐怕早已被各种探究、同情、幸灾乐祸的目光淹没,甚至可能直接面对闻风而来的一中校领导,或更糟的情况。
少年是在用他的方式,把自己暂时隔离在风暴眼之外,给自己一个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吴雾低下头,看着自己校服裙摆上被风吹干的泪痕,像地图上模糊的疆界,“妈妈现在在哪里?我能做什么?”
“应该还在市局。李队负责主要问询。”
“王毅航他爸暂时压着消息,但估计压不了多久。因为当时在场的,还有几个其他学校的带队老师和三中的教务人员。”
江屿垂眸凝视着吴雾迅速恢复镇定的模样,心底的弦稍稍松了些,却也更心疼——他宁愿他的瓷娃娃继续待在自己怀里哭,也好过这样立刻逼自己冷静坚强起来。
“至于静波一中那边,我问了教练,光头强说吴熙暂时停职接受调查,教务处的何主任先接管竞赛班。”
“乖乖女的学籍和参赛资格不受影响。学校里肯定会有点白痴说废话,但你是我江屿的女朋友,就够让他们闭嘴了。”
江屿的语调裹着惯常的慵懒与狂妄,试图将吴雾守护在席卷而来的风暴之外。
少女的心跳蓦然加速,她转头看向江屿,鹿眼里是清醒决绝的光:“哥哥,我不需要你特意为我做什么。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得到庇护的。”
“我是吴熙的女儿,无论她做过什么,至少她告诉我无数次——前途最重要。因此,我不会让其他无关人的闲话,影响到自己的未来。”
吴雾抬起湿漉漉的睫毛,“我只是需要知道,我现在能做什么?妈妈……她需要律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