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白靠在通风管断裂的边缘,脸色白得像纸,呼吸一抽一抽的,像是有人拿锯子在他肺里来回拉。我蹲在他旁边,手里攥着那支蓝色试管,冰凉的玻璃贴着手心,反倒让我清醒了一瞬。
“你还撑得住吗?”我问他,声音有点抖。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嘴角扯了扯:“你要是再问一遍,我就把你扔下去。”
我翻了个白眼,“逞什么强,刚才咳血的时候挺老实啊。”
“那是战术性吐血。”他闭了闭眼,“现在该打了。”
我没接话,低头盯着试管。这玩意儿看着跟能量饮料似的,蓝汪汪的,可我知道它不是什么补品,是刀,是火,是把我们俩从头到脚拆了重装的猛药。
时间不多了。
三小时倒计时早就过了三分之二,再不打进去,咱俩就得原地裂开,变成两具基因崩解的标本,明天校医室通报写“高二某班两名学生因不明原因自燃”。
我咬了咬牙,掀开他袖子,找到静脉最明显的地方,针头一扎到底。
“嘶——”江叙白猛地吸了口气,“你能不能轻点?我又不是猪肉。”
“你要当猪肉我也不拦着。”我手一推,蓝色液体缓缓注入他的血管。
刚推进去一半,他整个人突然绷直了,像被高压电打穿,手指狠狠掐进地面裂缝,指节发白。
“不对……”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好烫……”
我也觉得不对劲。
手腕上的U盘忽然开始发烫,不是温热,是那种能烙出印子的滚烫,黑绳都快冒烟了。紧接着,我脑子“嗡”地一声,眼前画面直接炸开——
1998年,深夜。
一间泛着蓝光的实验室,金属舱体冒着冷气,两个襁褓被轻轻放进去。一个标签写着“样本A-江叙白”,另一个是“样本b-沈知意”。戴狐狸面具的男人站在旁边,手套沾着血,正把一根发光的导线连接到两个婴儿的后颈。
镜头晃了一下,我看见自己小时候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安静地睡着,脖子上挂着半块银坠。
同一秒,江叙白发出一声闷吼,整个人跪倒在地,额头抵着油渍斑斑的地面,衬衫瞬间湿透。
“操……”他牙齿咬得咯咯响,“骨头……要碎了……”
我也没好到哪去。
一股热流从脊椎往上冲,像有人往我血管里灌了熔化的铁水,四肢百骸都被撕开又缝上。我死死撑住没倒,可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记忆回放的画面根本停不下来——
那个戴狐狸面具的人转过身,摘下面具一角,露出下巴上的疤。
是顾明远。
我张了张嘴,想喊出来,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画面循环播放:两个婴儿被连接,基因链缠绕,舱体闪烁红光,警报响起,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我们……从来就是一体。”江叙白突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人声。
我偏头看他,发现他额角青筋暴起,白衬衫领口已经被冷汗浸透,嘴唇发紫,可那只没打针的手,居然还死死抓着我的手腕。
“疼就叫出来。”我咬牙说。
“叫你妹。”他喘了口气,“我现在叫一声,以后你就得拿这个笑话我十年。”
“那你忍着吧。”我冷笑,“等会儿要是抽搐得像触电的青蛙,我也不会救你。”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周明坐在五米外,靠着天台护栏,手里还捏着那个遥控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鞋跟里的刀片扔了,整个人看起来虚脱得厉害,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你们以为这是解脱?”她声音轻飘飘的,“这只是开始。”
我没理她,低头看江叙白。他呼吸越来越沉,手臂上的注射点周围泛起诡异的蓝纹,像电路板一样往皮肤下蔓延。
“你还行不行?”我拍了他一下。
他抬眼,眼神涣散了一瞬,又慢慢聚焦在我脸上。
“你说……我要是现在晕过去,你会不会背我下楼?”
“做梦。”我翻白眼,“我顶多拖着你走,像拖一袋过期大米。”
他居然笑了下,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可就在那一秒,周明动了。
她抬起手,拇指按下了遥控器。
“滴——”
整栋楼的灯,唰地灭了。
天台瞬间陷入漆黑,只有远处警笛的红光偶尔扫过地面,映出我们三个人扭曲的影子。风卷着汽油味扑面而来,冷得刺骨。
江叙白的身体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我赶紧伸手扶住他,结果自己也被带得踉跄了一下,膝盖磕在地上,疼得我差点骂街。
“你别这时候掉链子啊!”我压低声音吼他。
他没回答,只是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冷,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炸,在重组,在把我们俩的命重新编一遍代码。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
记忆回放还在自动播放,画面不断闪:融合舱开启、基因链同步、心跳频率归一……所有数据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
这抗体不是救命的。
是重启的钥匙。
而我和江叙白,根本不是两个独立的人。我们是同一段基因的两半,被硬生生拆开,活了十七年,现在终于要被迫合上。
“沈知意……”江叙白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
“如果……我真的变成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闭嘴。”我打断他,“你要是敢被改造成傻逼精英男,我就用U盘砸死你。”
他愣了一下,居然又笑了。
笑声很轻,断断续续的,像随时会断的线。
我靠在他肩上,背对着他,两人就这么歪歪扭扭地坐着,像两株被台风刮倒的草。U盘还在发烫,黑绳烫得我手腕生疼,可我没摘下来。
不能摘。
这是我们唯一的证据,也是唯一的武器。
周明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像尊石像。她没再说话,也没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
可谁都没动。
我们仨都清楚——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江叙白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指尖蹭过我后颈的胎记,留下一道滚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