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游戏彻底关闭，已经过去大半年。
那股萦绕在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副本的警惕和紧绷感，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生活回归了最原本的、属于普通世界的轨迹。
十月，秋意正浓。
符家大宅花园里的几株老桂花树开得正好，碎金般的花朵簇拥在墨绿的叶间，香气并不浓烈，却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带来一种安宁的甜。
十月十六日，一个普通又特殊的日子——谭韫航的生日。
没有了副本倒计时的催命符，没有了随时可能降临的诡异危机，这个生日显得格外不同。
谭韫航自己几乎都快忘了，直到早上醒来，发现枕边空着，而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杯底压着一张便签。
凌厉熟悉的字迹，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下楼。”
谭韫航唇角不自觉弯起，洗漱后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走下楼梯。
没有预想中的盛大场面或喧闹人群。客厅里依旧安静，只是空气中除了桂花香，还多了一丝甜糯的香气？
符星遥系着一条与他冷峻气质格格不入的深灰色围裙，正背对着他，在开放式的厨房岛台前忙碌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给他挺拔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异常专注。
岛台上，摆放着几个白瓷碗碟，里面是糯米粉、澄粉，旁边还有一小碟炒香碾碎的黑芝麻、花生和白糖混合的馅料，以及几片洗净的、散发着清香的绿色叶子。
他是在做青团？或者说，是类似青团的中式点心？只是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艾草？谭韫航仔细一看，那绿色的汁液似乎是用了菠菜汁混合糯米粉调成的。
听到脚步声，符星遥回过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和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他的不自在。
“醒了？”他声音依旧平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谭韫航刚睡醒还带着点慵懒的脸上。
“嗯。”谭韫航走过去，好奇地看着岛台上那些材料，“哥，你这是？”
符星遥移开视线，继续和手里那团不太听话的绿色面团较劲，语气硬邦邦的：“今天十月十六。”
谭韫航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泛起一阵暖意。
他没想到，符星遥会记得，而且会用这种方式。
“你想做青团？这个季节……”谭韫航拿起一片绿色的叶子闻了闻，是桑叶？看来是用了桑叶汁代替艾草汁。
“凑合。”符星遥言简意赅，手下却小心翼翼地将馅料包进擀好的面皮里，试图捏出圆润的形状，可惜成品看起来还是有些歪歪扭扭。
谭韫航看着他这副难得接地气甚至有些笨拙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曾经在无限流世界里挥手间干涉因果、冷静算计一切的符星遥，此刻会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跟一团糯米粉较劲，只为给他做一份生日点心。
他走到符星遥身边，没有插手，只是安静地看着。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厨房里弥漫着糯米、芝麻和桑叶混合的清新香气，伴随着锅里水将开未开的细微声响，构成了一幅无比温馨宁静的画面。
“需要我帮忙吗？”谭韫航轻声问。
“不用。”符星遥拒绝得干脆，但耳根似乎更红了些。
他专注地将包好的、形状不算完美的青团放进铺了桑叶的蒸笼里，动作小心得像是在处理什么精密仪器。
等待蒸熟的时间，两人就靠在岛台边。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者谭韫航伸手帮符星遥擦掉脸颊不小心沾上的一点面粉。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亲昵。
当蒸笼揭开，热气腾腾中，碧绿晶莹的团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符星遥夹起一个，吹了吹，递到谭韫航嘴边：“尝尝。”
谭韫航就着他的手，小心地咬了一口。外皮软糯q弹，带着桑叶独特的清香，内里的芝麻花生馅儿香甜浓郁，虽然甜度对于他来说稍微有点过头，但……
“很好吃。”他抬起头，看着符星遥那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期待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特别好吃。”
符星遥看着他的笑容，冰封的眼底彻底融化，仿佛春水初生。
他低下头，极快地在他沾了点馅料的唇角亲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去关火。
“还有礼物。”他说着，从旁边拿出一个扁平的、包装精美的盒子。
谭韫航打开，里面是一本手工装订的、封面空白的厚册子，他疑惑地翻开，呼吸微微一滞。
册子里，不是照片，而是一页页用极其精细的笔触绘制的素描。
画的是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那些副本场景——
古堡阴森的大厅，他意外扑倒为他创造机会；
鬼新娘绣楼里，他闭目哭泣模拟怨念，符星遥站在他身前；
迷雾小镇的雨夜，他独自走向仓库的背影；
还有无数个并肩作战的瞬间，符星遥护在他身侧，或者他精神力爆发时的侧影……
每一幅画都栩栩如生，细节惊人，仿佛将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永恒地定格了下来。画的右下角，都用花体字标注着副本名称和日期。
这需要何等的观察力、记忆力和耐心？在游戏关闭后，他是如何凭借回忆，一笔一笔将这些画面重现的？
谭韫航一页页翻看着，指尖微微颤抖。那些曾经以为会随着游戏关闭而逐渐模糊的记忆，此刻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带着生死与共的温度。
“你什么时候画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符星遥看着他被感动到的样子，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晚上你睡着以后。”
没有副本的日子，他在用这种方式，铭记他们共同的过去。
谭韫航紧紧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带着淡淡厨房烟火气和冷冽气息的怀抱里。
窗外，秋风拂过，桂花簌簌落下，香气愈发清幽。
没有生死一线的刺激，没有超凡脱俗的能力。
有的只是一份亲手制作的、可能不算完美的点心，一本凝聚了无数夜晚心血的画册，一个落在唇角的、带着芝麻甜香的吻，和一个在秋日暖阳下，踏实而温暖的拥抱。
这就是他失去无限流世界后，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平静，真实，且充满了属于符星遥式的、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浪漫。
“哥，”谭韫航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们都这样过，好不好？”
符星遥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却重若承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