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淮州应急指挥中心的寂静。
林枫几乎是瞬间从行军床上弹起,睡眠不足带来的眩晕感被肾上腺素强行压了下去。他披上外套冲向指挥大厅,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响成一片。
“什么情况?”
周敏的脸色在荧光屏映照下显得苍白:“林副总指挥,江夏省金陵市传染病医院报告——昨晚接收的光华产业园转运病例中,有三人病情急剧恶化,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已转入IcU。更严重的是……”她深吸一口气,“为他们插管的两位医护人员,防护服在操作过程中意外破损。”
空气凝固了。
“破损位置?破损后暴露时间?”林枫的声音异常冷静。
“颈部连接处,暴露时间约三十秒。两人已紧急隔离,正在做核酸检测和抗体检测。”周敏调出监控画面,“院感科初步评估为高风险职业暴露。”
林枫盯着屏幕,大脑飞速运转。医护人员感染是整个防控体系最脆弱的环节,一旦发生,不仅意味着非战斗减员,更会引发整个医疗队伍的恐慌。
“立即启动最高级别防护预案。”他语速快而清晰,“第一,那两位医护人员按确诊病例待遇,单独隔离病房,组建专门医疗组;第二,与他们接触过的所有医护人员全部隔离观察;第三,医院全面消杀,暂停接收新病人;第四,这个消息严格控制在最小范围,避免恐慌蔓延。”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四点二十三分。通知徐振江省长,我要在十分钟后与金陵市传染病医院院长、院感科主任、IcU主任三方视频连线。”
“是!”
四点三十三分,视频会议系统接通。三个小窗口同时亮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疲惫与焦虑。
“长话短说。”林枫没有客套,“第一,两位暴露医护人员的身体状况?”
医院院长回答:“生命体征稳定,已使用抗病毒药物预防性治疗。核酸检测第一次阴性,正在等待六小时后的第二次检测。”
“第二,医院现有承载能力?”
IcU主任调出数据:“我院IcU原有床位四十二张,已用三十九张。如果这两位医护人员确诊,需要启用备用IcU病区,但我们只有八名医生具备重症救治资质,人力严重不足。”
“第三,”林枫看向院感科主任,“防护服破损的原因查清了吗?”
院感科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专家,声音沙哑但条理清晰:“初步判断是防护服质量问题。这批防护服是三天前紧急采购的,厂家在江夏本地,生产许可证齐全,但出厂检验可能存在疏漏。我们已经封存同批次产品送检。”
生产线、质量、供应链……问题一环扣一环。林枫闭上眼睛两秒,再次睁开时已做出决定:“从现在开始,四省所有医疗机构,全部换用中央统一调配的防护物资。已经发放的问题批次立即召回封存。周主任,立即联系中央储备库,紧急调拨五万套A级防护服,优先保障金陵。”
“可是运输时间……”院长欲言又止。
“军用运输机,两小时内抵达。”林枫斩钉截铁,“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视频会议结束,窗外天色依然漆黑。林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淮州城稀疏的灯火。这座城市的黎明还未到来,但抗疫战场的黎明必须提前到来。
他转身回到指挥台,开始起草一份特殊的命令。
清晨五点,天色微明。四省负责人的加密线路同时响起。
“各位,经过一夜研判,指挥部决定启动‘破晓行动’。”林枫的声音通过线路清晰传递,“核心目标:在未来七十二小时内,彻底扭转中部地区疫情防控态势。”
大屏幕上,行动计划逐项展开:
“第一,医疗资源极限动员。四省所有三级医院,IcU床位扩充30%,呼吸机统一调配使用。组建一百二十支机动医疗队,哪里吃紧就支援哪里。”
“第二,检测能力爆炸式提升。启用十座移动方舱实验室,将四省日检测能力从目前的二十八万份提升至七十万份。重点对传播链不明病例所在社区,实行‘饱和式检测’——不漏一户,不落一人。”
“第三,流调溯源全面升级。指挥部将协调公安部、工信部、交通运输部,打通数据壁垒,对过去十四天内所有确诊病例的活动轨迹进行大数据交叉比对,找出隐藏的传播节点。”
“第四,物资保障超常规运作。建立‘空中走廊’,对急需的医疗物资实行点对点空运。生活物资供应实行‘战时配给制’,确保每个家庭的基本需求。”
“第五,社会动员全面深化。四省同步发布致全体居民书,讲清楚当前疫情的严峻性、防控措施的必要性、胜利前景的确定性。动员机关干部、企事业单位员工、社区居民组成志愿者网络,筑牢群防群控的铜墙铁壁。”
计划宣布完毕,线路里一片寂静。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徐振江:“林副总指挥,这个行动方案的资源需求量是天文数字。特别是检测能力提升三倍,我们短时间内去哪里找这么多检测人员和设备?”
“人员从全国抽调,设备从中央储备库调用。”林枫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国家卫健委已同意从十五个省份抽调两千名检测人员支援中部。设备方面,十座移动方舱实验室正在从全国各地启运,今天下午第一批三座将抵达淮州。”
王志农的声音响起,带着某种决心:“我们河洛省全力配合。但农村地区实行‘饱和式检测’,可能需要军队支援运输和维持秩序。”
“已经协调好了。”林枫调出部署图,“中部战区将派出三千名官兵,协助四省农村地区的检测采样和物资配送。王书记,你们省的任务最重,因为农村点多面广。”
“重不怕,就怕没方向。”王志农的声音反而轻松了些,“有方案就好办!”
吴启明的问题依然务实:“提升检测能力需要大量试剂和耗材,供应链能否保障?如果出现断供,扩大的检测能力就形同虚设。”
“这就是建立‘空中走廊’的原因。”林枫展示出物流调度图,“试剂和耗材实行‘日日清’配送模式——当天生产,当天发货,当天送达。指挥部已与全国十七家生产企业签订紧急供货协议,他们开足马力生产,我们保障运输畅通。”
赵立文最后发言,问题依然严谨:“大数据交叉比对涉及公民隐私和数据安全,法律依据和操作规范是什么?”
“依据是《传染病防治法》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林枫调出法律条文,“操作规范由公安部牵头制定,实行‘数据不出现、分析结果共享’的原则,确保个人信息安全。赵省长,详细规范文件半小时后发到你邮箱。”
“好。”赵立文简短回应。
清晨六点,“破晓行动”正式启动。
整个中部地区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六点三十分,第一批支援检测人员从全国各地机场起飞。
七点整,移动方舱实验室的车队浩浩荡荡驶入淮州。
八点,四省同步召开新闻发布会,发布《致全体居民书》。
林枫没有休息。他穿梭在指挥中心的各个工作组之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交响乐指挥,调整着每一个声部的节奏。
上午九点,一个突破性消息传来。
“林副总指挥,大数据比对发现了关键节点!”数据分析组组长的声音带着兴奋,“我们交叉比对了四省所有传播链不明病例的活动轨迹,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他们在过去十四天内,都曾使用过同一个跨省货运App下单运输物品。”
大屏幕上,一张复杂的传播网络图缓缓展开。无数线条从四省各地出发,最终都汇聚到几个节点——那是货运App在各地的中转站。
“病毒可能通过货物包装传播?”林枫立即警觉。
“可能性极大。”国家疾控中心的专家接入视频,“我们复核了这些病例的流调记录,他们之间没有直接的人际接触,但都接触过通过这个货运系统运输的物品。建议立即对相关货运中转站进行环境采样。”
“立即行动!”林枫下达命令,“四省同步,对辖区内所有该货运App的中转站进行封闭消杀,对所有工作人员进行核酸检测,对近期经手的货物进行溯源排查。”
命令下达后的第三十七分钟,第一个结果传回。
“淮州东郊货运中转站,环境采样发现三处阳性!集中在货物分拣区和员工休息区!”
紧接着,更多结果涌来:
“金陵西站中转点,五名装卸工核酸检测阳性!”
“汴梁货运中心,两处包裹表面样本阳性!”
“长沙分拨站,发现聚集性感染,已确诊九人!”
谜底揭开了。这条隐形的传播链,就像潜伏在水面下的暗流,终于被大数据的光照了出来。
林枫立即调整部署:“所有货运中转站立即停业消杀。对过去七天内经手中转站的货物,进行紧急排查和追溯。通知四省居民,近期收到的快递包裹要进行表面消毒。”
下午两点,又一个重要突破。
在光华产业园,闭环生产的关键工序车间里,技术工人们创造了一个奇迹——在严格防护下,他们不仅维持了生产线运转,还通过技术改良,将电路板日产量提升了15%。
“林副总指挥,这是车间监控画面。”徐振江的声音里透着难得的振奋,“工人们自发组织了技术攻关小组,优化了生产流程。他们说,国家需要这些产品,他们不能停产。”
画面里,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技术工人们在无尘车间里忙碌。护目镜上凝结着水汽,但操作依然精准。车间角落里贴着一行手写标语:“我们在,生产线就在。”
林枫看着画面,眼眶微微发热。这就是中国工人,这就是这个民族的韧性。
下午四点,河洛省传来好消息。
在张庄村,驻村医疗组成功稳住了两位老年患者的病情。更让人感动的是,村里年轻人自发组成了“守望相助队”,轮流照顾隔离家庭的老人和孩子,帮助喂养家禽、照看农田。
王志农通过村广播讲话的视频传回指挥部:“乡亲们,咱们河洛人从古至今,什么困难没经历过?这次疫情,咱们一起扛过去!我王志农在这里保证,不会落下一个人,不会饿着一张嘴!”
傍晚六点,四省当日疫情数据更新。
大屏幕上,曲线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转折:
江夏省新增确诊42例(较前日下降47%),河洛省新增19例(下降38%),潇湘省新增15例(下降46%),皖江省新增11例(下降50%)。
更重要的是,传播链不明病例的比例,从22%骤降至7%。
指挥大厅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工作人员们相互击掌,有的人偷偷抹了抹眼角。
林枫站在指挥台前,看着那些开始掉头向下的曲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他已经憋了太久。
晚上八点,他向国清总指挥汇报进展。
“好,好,好!”国清总指挥连说三个好字,“林枫同志,你们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中央领导刚来电话,对中部地区的疫情防控工作给予高度肯定。特别是‘破晓行动’和大数据溯源这两个创新做法,已经要求全国其他地区学习借鉴。”
“这是四省干部群众共同努力的结果。”林枫诚恳地说。
“是你的指挥有力。”国清总指挥话锋一转,“不过,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疫情出现拐点,但思想不能出现拐点。要继续保持高压态势,直到彻底扑灭疫情。”
“明白!”
挂断电话,林枫走到指挥中心外的露台。淮州城的夜空第一次显得如此清澈,星光点点,春风拂面。
手机震动,是沈青云发来的一张家里的照片——阳台上那盆他养的君子兰开花了。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林枫看着照片,嘴角微微上扬。他想起离家前,那盆君子兰还只是花苞,沈青云说估计等他回来时才能开花。
没想到,它等不及了。
就像这场抗疫战,最艰难的时刻或许正在过去,黎明的曙光已经在地平线上显现。
他回到指挥大厅,周敏正带着工作人员更换大屏幕上的数据图表。新的图表上,除了确诊病例数,又增加了治愈出院数、解除隔离数、复工复产率……
“林副总指挥,明天的工作安排?”周敏问。
林枫看着那些开始向好的数据,缓缓道:“巩固成果,扩大战果。从明天起,我们的工作重点要从‘全力防控’转向‘防控与恢复并重’。四省要在确保疫情不反弹的前提下,开始有序推动经济社会秩序恢复。”
“是!”
深夜十一点,林枫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在工作笔记上写下这样一段话:
“今日转折证明了三件事:第一,科学防控是战胜疫情的根本武器;第二,人民群众是抗疫最深厚的力量源泉;第三,制度优势是化危为机的根本保障。破晓时分已经到来,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寒冷。我们仍需保持高度警惕,直到阳光普照大地。”
合上笔记本,他望向窗外。
淮州城的灯火,在夜色中温暖而坚定。
就像这个国家,在磨难中坚韧,在挑战中前行。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战斗,还在继续。
但胜利的曙光,已经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