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实质般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过一场诡异大战的洼地。空气中弥漫着幽冥死气、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灵魂战栗的至高气息残余。
赵莽等人如同泥塑木雕,半晌才从极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们看向凤清音的目光,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欣赏或敬畏,而是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仰望的复杂情绪。
那是什么力量?一道光,就湮灭了堪比金丹中期的魔影,连带幽泉使本人也灰飞烟灭?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筑基修士,甚至对大部分金丹修士的认知!
“宁大师。”一名筑基后期的执事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颤抖,“您没事吧?”
凤清音压下体内因强行催动“混沌归寂”和九天玄凤璧自动护主带来的虚弱感,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我无妨。此地不宜久留,幽冥殿很快会察觉异常。”
她的话将众人从失神中拉回现实。赵莽猛地一个激灵,环顾四周,脸色凝重:“对!快走!收拾战场,立刻撤离!”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快速收缴了那四名血衣杀手和幽泉使(虽然尸骨无存,但储物戒指和那枚黑色骷髅头跌落在地)留下的物品,并小心地抹除众人留下的痕迹。
整个过程,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气氛压抑而紧张。没有人再去追问那道九彩神光,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将那惊世骇俗的一幕深深埋藏在心底。有些力量,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凤清音将那枚失去光泽、布满裂纹的黑色骷髅头和幽泉使的储物戒收起,神识粗略一扫,骷髅头已彻底废掉,而储物戒中除了大量灵石和幽冥殿物资外,还有一枚刻画着复杂幽冥符文的令牌,似乎是某种信物。
“走!”赵莽低喝一声,众人再次隐匿气息,由凤清音领头,朝着与来时不同的、更加偏僻的方向快速潜行。
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之前或许还对这位年轻的“宁大师”心存些许疑虑,此刻却只剩下绝对的信任与服从。能轻易“解决”金丹危机的人,其命令不容置疑。
凤清音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的变化,但她无暇他顾。识海中,九天玄凤璧在爆发之后,再次陷入了沉寂,但那短暂的共鸣,让她对这件神器的感知清晰了一丝。她隐隐感觉到,在幽冥渊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吸引着它,或者说,与它同源。
“万魂祭坛,还是残图标记的那个空间节点?”她心中思忖,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未停。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数道强大的气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之前的战场上空。为首一人,周身笼罩在浓郁的黑雾中,气息比之前的幽泉使更加深沉恐怖,赫然是金丹后期修为!他正是幽冥四使之首——幽狱!
他悬浮在半空,冰冷的神识扫过下方狼藉的洼地,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混乱能量波动,特别是那一丝几乎微不可察、却让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九彩神光气息,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幽泉,死了?”他身后一名黑袍人难以置信地低语,“连同‘唤魔骷髅’和魔影分身一起被彻底湮灭?这怎么可能?!”
幽狱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缕几乎消散的灰色气流(混沌气息)和那丝令他心悸的九彩残余。他闭上眼,仔细感应了片刻,缓缓睁开,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
“混沌,还有至高凤息。”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是‘她’!天尊预言中的‘变数’!她来了!而且,她身上果然带着那件东西!”
他猛地看向凤清音等人离去的方向,眼中杀机暴涨:“传令下去!启动‘幽冥锁天大阵’外围节点!封锁这片区域!就算把幽冥渊翻过来,也要找到她!记住,要活的!她身上的秘密,关乎我圣殿万古大计!”
“是!大使者!”
……
凤清音等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幽冥殿最高层盯上,并且动用了更强大的力量进行围剿。在凤清音精准的感知和带领下,他们如同滑溜的游鱼,在越来越密集的巡逻和阵法封锁中穿梭。
然而,幽冥锁天大阵的启动,使得整个幽冥渊外围的空间都变得粘稠起来,神识探查受到极大干扰,移动速度也大大降低。好几次,他们都险些与搜索小队撞个正着,全靠凤清音提前预警和众人默契的配合才险险避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一处隐蔽的岩缝中暂时休整时,一名筑基后期执事忧心忡忡地道,“幽冥殿的封锁越来越严,我们迟早会被发现!”
赵莽脸色阴沉,他也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压力。“宁小友,你怎么看?”
凤清音闭目感应了片刻,指着某个方向:“那个方向,死气相对稀薄,但空间波动异常活跃,似乎是一处天然的空间薄弱点,也可能是幽冥锁天大阵的一个相对缝隙。我们可以尝试从那里突破。”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方向不仅可能是生路,更与她残图上标记的某个点,以及识海玄凤璧的微弱感应方向一致。
“空间薄弱点?”赵莽皱了皱眉,“那种地方往往更危险,可能有空间裂缝,甚至连接着未知的绝地。”
“留在这里更危险。”凤清音语气坚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线生机。”
看着她平静却自信的眼神,赵莽一咬牙:“好!听你的!就走那边!”
众人再次出发,朝着凤清音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前行。越靠近那里,周围的幽冥死气果然越发稀薄,但空间却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扭曲,时而传来细微的撕裂声。
终于,他们穿过一片布满扭曲怪石的区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被无形利刃劈开的山谷。山谷中央,并非实地,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直径约十丈的空间漩涡!漩涡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灰白色光芒,内部深邃黑暗,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和混乱的空间波动。
“空间漩涡!果然是绝地!”一名执事脸色发白。
然而,凤清音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漩涡边缘某处。在那里,一块半埋在碎石中的、不起眼的残破石碑,正散发着与她怀中残图,以及识海玄凤璧同源的、微弱的波动!
那石碑的材质,与她记忆中被封印的九天玄凤璧本体,几乎一模一样!上面刻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古篆,她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个字——“墟”!
空冥墟?还是,归墟?
就在她心神被那石碑吸引的刹那——
“找到你们了!”
一声冰冷的厉喝从后方传来!紧接着,数道强大的气息瞬间锁定了他们!幽狱带着三名金丹初期的黑袍长老,以及数十名筑基修士,如同天罗地网般,将山谷出口彻底封死!
“糟了!被包围了!”赵莽脸色剧变,将凤清音护在身后,“宁小友,我们拖住他们,你想办法冲进那漩涡!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看得出来,那空间漩涡极其危险,进入九死一生,但留在这里,面对一名金丹后期、三名金丹初期的围剿,绝对是十死无生!
“想跑?晚了!”幽狱冷笑,大手一挥,“布阵!幽冥炼魂!”
无数漆黑的锁链从虚空中伸出,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山谷的巨大黑网,朝着众人笼罩而下!那三名金丹长老也同时出手,阴雷、鬼火、毒煞,各种歹毒的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
绝境!
凤清音看着那缓缓旋转的空间漩涡,又看了看那块散发着同源波动的残破石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将怀中那幅描绘着残图的兽皮取出,混沌真元注入其中!兽皮上的模糊线条骤然亮起,与那残破石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石碑爆发出耀眼的九彩光芒,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仿佛触动了某种古老的禁制!整个空间漩涡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吸力暴涨!
“就是现在!”凤清音对赵莽等人大喝一声,同时毫不犹豫地,主动冲向了那变得狂暴的空间漩涡!
“清音!”赤炎在灵兽袋中焦急呼喊。
“宁小友!”赵莽目眦欲裂,想要拉住她,却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和幽冥殿的攻击阻挡。
在身体被漩涡吞噬的前一刹那,凤清音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块残破石碑,将其最后的影像和那个“墟”字牢牢刻印在脑海之中。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和恐怖的空间撕扯力将她彻底淹没。
幽狱等人眼睁睁看着凤清音被空间漩涡吞噬,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追!进入空间乱流,也要把她给我抓回来!”幽狱怒吼,但他自己却不敢轻易踏入那明显变得异常狂暴的漩涡。
而赵莽等人,见凤清音已“陨落”于空间漩涡,悲愤交加,爆发出了最后的战力,与幽冥殿修士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没有人知道,那狂暴的空间漩涡将凤清音带向了何方。只有那块残破的石碑,在光芒散去后,悄然沉入了地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幽冥渊之行,似乎以“宁风”的陨落而告终。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随着那道被漩涡吞噬的身影,悄然转移向了另一个未知的层面。
流云域的棋局,因这一“变数”的暂时消失,而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与更深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