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威尼斯人酒店，大部分楼层的灯光已经熄灭。陆晓龙站在2808房的落地窗前，看着这座逐渐安静的城市，手里还握着刚刚结束通话的手机。
王顾问的最后通牒期限是今天中午。距离现在还有九个小时。
他需要在这九小时内做出决定——是否接受国际刑警的提议，成为双面间谍。这个决定将直接影响他在澳门的行动，甚至可能决定整个任务的成败。
回到电脑前，陆晓龙开始整理思绪。他列出了当前面临的各方势力：
北极星——他已经深入其中，任务是获取生物武器测试计划的完整内容，并配合刀锋进行破坏。理事派来的阿静是他的直接联络人。
国际刑警——以王顾问为代表，要求他提供北极星的情报，否则将采取行动。他们可能掌握了他的部分真实身份信息。
赛事组委会——表面上的主办方，但内部可能有北极星的渗透人员。陈志明这个接待员看似普通，但也需要警惕。
还有刀锋——自称北极星内部的改革派，希望阻止理事的极端计划。但刀锋是否可信，还需要验证。
以及他自己真正的上级——特别行动队，此刻应该也在澳门部署了支援力量，只是为了避免暴露而没有直接联系。
这么多股力量交织在一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陆晓龙决定先不回复王顾问。拖延时间，观察对方的反应。如果国际刑警真的掌握了他的身份，不会轻易放弃接触。如果只是试探，过于急切反而会暴露。
他需要更多信息来做判断。
清晨六点，天色微亮。陆晓龙换上运动服，准备去酒店健身房晨练。刚打开门，就看到走廊另一头，毒蛇——他第一轮的对手，正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毒蛇露出挑衅的笑容，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陆晓龙面无表情，走向电梯。毒蛇也跟了上来，站在他旁边。
“林战，中国选手。”毒蛇用带口音的英语说，“我看过你的录像，在迪拜的比赛。”
陆晓龙没有回应。
“你的技术不错，但太保守了。”毒蛇继续说，“格斗需要血性，需要侵略性。像你这样瞻前顾后，走不远。”
电梯门打开，里面已经有人——是灵狐和另一个女选手。两人看到陆晓龙和毒蛇一起进来，都愣了一下。
“早安。”灵狐打破沉默。
“早。”陆晓龙点头。
毒蛇依然挂着那种挑衅的笑：“美女们，你们觉得我和林战的后天比赛，谁会赢？”
灵狐看了陆晓龙一眼，谨慎地说：“比赛要看临场发挥。”
“我觉得我会在第一回合Ko他。”毒蛇毫不掩饰，“他的风格太软，承受不了我的肘击。”
电梯到达健身房楼层。门打开时，毒蛇拍了拍陆晓龙的肩膀：“好好享受最后两天，比赛后你可能要在医院躺一阵子了。”
看着毒蛇离开的背影，灵狐低声说：“他在玩心理战。别受影响。”
“我知道。”陆晓龙说。
健身房已经有不少选手在训练。毒蛇一进去就开始大重量训练，故意弄出很大声响，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陆晓龙选择了角落的跑步机，开始慢跑热身。
七点左右，陈志明来到健身房：“林先生，今天上午九点有媒体开放日，所有选手都要参加。您有半小时的专属采访时间。”
“哪些媒体？”
“主要是中国内地、香港和东南亚的媒体。”陈志明递上日程表，“采访地点在酒店的媒体中心。这是问题列表，您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陆晓龙扫了一眼问题列表，大多是常规问题——训练情况、对手分析、比赛目标等。但最后一个问题引起了他的注意：“对于格斗运动的安全性和规范性，您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但在当前背景下可能有特殊含义。
“这是哪家媒体问的？”陆晓龙指着最后一个问题。
陈志明看了看：“哦，这是《亚洲体育周刊》的记者。他们是专业体育媒体，经常关注赛事安全和运动员保护的话题。”
陆晓龙记下了这个媒体名称。这可能是一个接触点——专业的体育记者往往会接触到各种内部信息。
上午九点，媒体中心人声鼎沸。选手们被安排在不同的采访区，接受轮番采访。陆晓龙的专属采访区已经有三位记者在等待。
前两位是常规体育媒体的记者，问题中规中矩。陆晓龙按照准备好的内容回答，整个过程平静无波。
第三位记者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干练。她的胸牌上写着“《亚洲体育周刊》，记者，苏慧”。
“林战选手你好，我是苏慧。”女记者递上名片，“感谢你接受采访。”
“苏记者你好。”
采访开始，前面的问题都很正常。但进行到一半时，苏慧突然话锋一转：“林选手，你参加格斗运动多久了？”
“差不多十年。”
“在这十年里，你有没有遇到过不规范的赛事？比如安全措施不到位，或者有幕后操纵的情况？”
这个问题很尖锐。陆晓龙警惕起来：“我参加的都是正规赛事，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是吗？”苏慧推了推眼镜，“但我听说，有些地下赛事会使用非常规手段，甚至允许选手使用违禁药物。你有听说过这类传闻吗？”
“略有耳闻，但没有亲身经历。”
“那么对于赛事安全，你有什么看法？”苏慧回到问题列表上的最后一个问题，“特别是大型国际赛事，如何确保公平和安全？”
陆晓龙思考了几秒：“我认为首先要建立严格的检测制度，赛前赛中赛后都要进行药检。其次，裁判团队要专业公正，医疗团队要随时待命。最重要的是，选手自身要有体育精神，尊重规则，尊重对手。”
“说得好。”苏慧点头，然后压低声音，“林选手，采访结束后，我想私下和你聊几句。关于‘北极星’。”
陆晓龙心中一震，但表情不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会明白的。”苏慧恢复了正常音量，“谢谢接受采访，祝你比赛顺利。”
采访结束，苏慧离开时，在采访记录本上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陆晓龙收起号码，不动声色地继续应对其他媒体。
媒体开放日持续到中午。陆晓龙回到房间时，距离王顾问的最后期限只剩不到一小时。
手机响起，是王顾问。
“林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需要保障。”陆晓龙说，“书面的豁免协议，明确的奖金数额，还有赛事结束后新身份的安排细节。”
“这些都可以谈。”王顾问说，“但你需要先展示诚意。”
“什么诚意？”
“告诉我们昨晚那个箱子的最终去向。”王顾问直截了当，“谁接收了箱子？箱子里是什么？”
陆晓龙沉默片刻。他不能说实话，但也不能完全说谎。
“箱子放在新葡京酒店的储物柜，我离开后就不知道了。至于里面是什么，我没有打开，不清楚。”
“你没有打开？”王顾问语气怀疑，“你不好奇吗？”
“好奇，但遵守命令更重要。”陆晓龙说，“如果你想让我合作，就给我豁免协议。看到协议后，我会提供更多信息。”
“可以。”王顾问答应得很快，“下午三点，议事亭前地的‘荣记咖啡’，我会带协议过去。你一个人来。”
“我需要确认协议的法律效力。”
“会有国际刑警的正式印章和负责人签字。”王顾问说，“现在，告诉我一个情报，证明你的诚意。”
陆晓龙想了想，决定给一个半真半假的信息：“北极星在澳门有至少三个行动小组，其中一个负责赛事区域，另外两个负责老城区和港口。具体人数和任务我不清楚，但这是我从联络人那里听到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记录。
“很好。”王顾问说，“下午见。记住，一个人来。”
挂断电话，陆晓龙立即联系阿静。
“王顾问又找我了。”他简短汇报，“约下午三点见面，说要给我豁免协议。”
“答应他。”阿静说，“去见他，拿到协议，但不要提供实质性情报。组织会准备一些信息让你传递。”
“如果他发现我在敷衍怎么办？”
“那就给他一个真实但已经过时的情报。”阿静指示，“比如我们上个月废弃的一个安全屋地址。这种情报既能取信他们，又不会造成实际损失。”
“明白了。”
“另外，今晚有新的任务。”阿静说，“十一点，去路环岛的黑沙海滩。具体地点和任务内容，晚上八点前发给你。”
通话结束。陆晓龙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距离下午的见面还有两个半小时，他需要做些准备。
午餐在酒店餐厅简单解决。陆晓龙注意到毒蛇坐在不远处，正和几个人高谈阔论，声音很大，似乎在吹嘘自己的战绩。
“后天晚上，我会让那个中国小子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泰拳。”毒蛇的声音传过来，“他的风格太软，第一回合我就能结束比赛。”
同桌的人笑着附和。陆晓龙平静地吃着饭，不为所动。
灵狐端着餐盘坐到他旁边：“别理他。他在故意激怒你，想让你在比赛中失去冷静。”
“我知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灵狐关切地问，“迪拜的决赛伤得不轻吧？”
“恢复得差不多了。”
“别说谎。”灵狐压低声音，“我今早在健身房看到你训练时的微表情，肩膀还在痛，对吧？”
陆晓龙没有否认。
“毒蛇最擅长的就是攻击对手的旧伤。”灵狐严肃地说，“他会故意攻击你的左肩，削弱你的防御。你要有心理准备。”
“谢谢提醒。”
“我不是单纯关心你。”灵狐说，“我在你身上押了注。赔率不错，一赔三。”
陆晓龙笑了：“那你可能亏钱。”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灵狐说，“你比看起来更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好像心事重重。”灵狐看着他，“来澳门后，你很少和其他选手交流，总是在观察什么。不只是比赛的事情，对吧？”
陆晓龙心中警惕，但表情不变：“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赛，紧张是正常的。”
“是吗？”灵狐不置可否，“那祝你好运。无论是比赛，还是其他事情。”
午餐后，陆晓龙回房间休息。下午两点半，他出发前往议事亭前地。
荣记咖啡是家老店，装修怀旧，顾客大多是本地老人。陆晓龙进去时，王顾问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
“很准时。”王顾问示意他坐下，递过来一个文件袋，“这是豁免协议，中英文双语，有国际刑警组织澳门联络处的印章和我的签字。”
陆晓龙打开文件袋，仔细阅读协议内容。条款确实如王顾问所说——提供情报将获得豁免权，赛事结束后协助建立新身份，还有一笔奖金。但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协议生效的前提是提供的情报导致至少三名北极星核心成员被捕或组织的重要行动被阻止。”
“这一条怎么解释？”陆晓龙指着条款问。
“意思是，你必须提供足够价值的情报。”王顾问说，“我们不能用纳税人的钱保护一个提供无关紧要信息的人。”
“那什么样的情报才算有价值？”
“比如北极星在澳门的行动计划，人员名单，或者像昨晚那个箱子的详细内容。”王顾问盯着他，“你有这样的情报吗？”
陆晓龙合上协议：“我需要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王顾问说，“根据情报，北极星可能在赛事期间采取行动。如果你现在不合作，我们会把你列为嫌疑人，进行24小时监控。你觉得这样还能专心比赛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陆晓龙思考着。他需要周旋，需要争取时间。
“我可以给你一个情报。”他说，“北极星计划在赛事期间测试某种系统。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知道和通风设施有关。”
“通风设施？”王顾问眼神一凝，“哪个场馆？什么时候？”
“我不清楚。这是我偶然听到的，联络人没有透露细节。”
王顾问显然不满意，但也没有继续逼问。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这个给你。有情报就用它联系我，号码已经存好。记住，如果你骗我，后果会很严重。”
“我明白。”
离开咖啡店，陆晓龙在附近街道转了几圈，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才返回酒店。他检查了王顾问给的手机，是最简单的功能机，但内部可能有定位或监听装置。他决定只在必要时使用。
回到房间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距离晚上的任务还有七个小时，距离第一场比赛还有一天多时间。
陆晓龙打开电脑，开始研究毒蛇的比赛录像。他需要找到对方的弱点，制定针对性的战术。
与此同时，他还要思考如何应对当前的复杂局面。三方势力的压力越来越大，他需要在保持平衡的同时，推进自己的真正任务。
傍晚六点，房间电话响起。是陈志明：“林先生，组委会安排了一场赛前技术会议，所有选手都要参加。晚上七点在会议中心三楼。”
技术会议内容主要是比赛规则和流程的详细说明。裁判长讲解了判分标准、犯规行为、医疗暂停规则等。整个过程专业而枯燥。
会议结束后，陆晓龙正准备离开，被冰刃拦住了。
“理事想见你。”她低声说，“现在，去酒店顶楼的行政酒廊。”
行政酒廊在酒店顶层，需要特殊门卡才能进入。陆晓龙跟着冰刃进去时，看到理事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威士忌。
“坐。”理事示意。
陆晓龙坐下。冰刃没有离开，站在理事身后。
“第一轮比赛准备得怎么样？”理事问。
“正在研究对手。”
“毒蛇是个不错的测试对象。”理事说，“他的风格凶悍，正好考验你的应对能力。如果你能漂亮地赢下这场比赛，组织会给你更多资源。”
“我会尽力。”
“不只是尽力，要赢。”理事强调，“而且要注意方式。现在全球媒体都在关注，你的表现会影响外界对组织的看法。”
陆晓龙点头。
“另外，今晚的任务很重要。”理事切换话题，“黑沙海滩的交接，不能出错。对方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你要确保物品安全送达。”
“是什么物品？”
“到时候你会知道。”理事说，“记住，如果遇到拦截，以保护物品为优先。必要时可以使用一切手段。”
“包括致命手段？”
“包括。”理事面无表情，“新秩序的建立需要牺牲。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别人去做。但那样的话，你在组织内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想进入核心层，就必须双手沾血。
“我明白了。”
离开行政酒廊，回到房间时已经八点半。陆晓龙的加密设备收到阿静发来的任务详情：
“今晚十一点，黑沙海滩南端，礁石区。交接物品：一个黑色防水箱。交接人：穿蓝色冲锋衣，戴红色帽子。暗号：你说‘今晚风很大’，对方回答‘适合冲浪’。交接后立即离开，不要逗留。”
陆晓龙记下信息，开始准备。他检查了装备，带上通讯器和追踪设备，还准备了一把战术匕首——这是他自己的装备，不是组织提供的。
九点整，手机震动。是苏慧——那个《亚洲体育周刊》的记者。
“林选手，现在方便说话吗？”苏慧的声音很轻。
“你说。”
“我知道你晚上有安排。”苏慧语出惊人，“黑沙海滩，对吧？”
陆晓龙心中一惊，但语气平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林战。或者我该叫你真正的名字？”苏慧说，“我是特别行动队派来的接应。代号‘云雀’。”
陆晓龙沉默。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陷阱。
“怎么证明？”他问。
“你的真实姓名是陆晓龙，前‘龙牙’特种部队成员，现特别行动队指挥官。”苏慧说，“你在迪拜的任务代号是‘深潜’，目的是渗透北极星组织。我们需要配合。”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面临三方压力——北极星的任务，国际刑警的通牒，还有比赛。”苏慧说，“总部已经安排了两名特工在澳门，我是其中之一。我们可以提供支援。”
陆晓龙思考着。如果苏慧是真的，那确实能大大减轻他的压力。但如果是假的……
“我需要更确切的证明。”
“今晚十点，去酒店地下停车场的c区，找一辆车牌mJ-88-88的黑色轿车。”苏慧说，“车里有你能认出的东西。如果确认了，再决定是否合作。”
电话挂断。陆晓龙看着时间，现在是九点十分。他需要做出决定——是否去停车场验证苏慧的身份。
如果去，可能会暴露。如果不去，可能错失真正的支援。
权衡利弊后，他决定冒险一试。
九点五十分，陆晓龙来到地下停车场c区。昏暗的灯光下，他找到了那辆车牌mJ-88-88的黑色轿车。车没有上锁。
他打开车门，车内空无一人。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是他和特别行动队成员在训练基地的合影，照片背面有行动队的内部编码。这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获得的东西。
苏慧说的是真的。
陆晓龙收好照片，回到房间。现在他有了第四方力量——自己真正的队友。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压力也随之增加——他需要在四股势力间保持平衡，同时推进任务，还要赢得比赛。
晚上十点半，陆晓龙出发前往黑沙海滩。他知道，今晚的任务可能是个转折点。交接的物品是什么？交接人是谁？会发生什么意外？
一切还是未知。
但他必须去。这是任务，也是机会。
夜色中的澳门灯火辉煌，而陆晓龙正驶向黑暗的海滩，驶向未知的暗流中心。在那里，他将进行又一次危险的交接，又一次在刀尖上行走。
而距离他的第一场比赛，只剩下不到三十六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