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轻柔的溪流,悄然无声地穿梭于生活之中,伴随着甜蜜糕点散发出的迷人芬芳以及夏夜凉爽宜人的微风,悠然自得地向前流淌着。然而,就在这个平凡无奇、再普通不过的周四黄昏时分,这片静谧祥和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无情地撕裂开来。
当时,我正与怀瑾、若华一同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中央,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一场紧张刺激而又充满趣味挑战的拼图游戏当中——我们齐心协力想要完成一幅规模宏大且极具创意的航天题材巨型拼图作品。正当大家沉浸其中乐此不疲之际,一阵突兀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刺破长空,瞬间将我们从欢乐愉悦的氛围中硬生生拽回到现实世界。
只见一旁的无尘迅速起身,快步走到茶几边拿起手机接听来电。起初,他的表情还算轻松自然,但随着通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原本舒展开来的眉毛逐渐紧紧皱在一起,仿佛两座山峰一般高耸入云;与此同时,他嘴里还不时低声回应道:嗯……好的……知道了……简短几句交流过后,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径直朝书房走去。临出门前,他特意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那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歉意,更多的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的严肃庄重之意。
他再出来时,身上已换了更为正式的衬衫。他蹲下身,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温声道:“爸爸有紧急任务,要出差几天。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好吗?”
怀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若华则伸出小手拉住他的手指:“爸爸早点回来。”
“好。”他亲了亲孩子们的脸颊,然后走到我面前,轻轻将我拥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压得很低,“外交部临时的紧急安排,我要带队去c国一趟,护送……几位烈士的遗骸归国。时间比较紧,今晚就要出发去集合。”
我心里微微一紧,瞬间明白了这个任务的分量与意义。我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了。你去忙,家里一切有我。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嗯。”他松开我,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我的影子,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短暂的、用力的拥抱,和落在额间的轻吻。“等我回来。”
他离开后,家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周末,我带着怀瑾和若华在家,特意打开了新闻频道。屏幕里,是遥远的异国机场,天色有些阴沉,气氛庄严肃穆。仪式简朴而隆重,覆盖着国旗的骨灰盒 被礼兵稳稳地捧上专机舷梯。当镜头给到作为代表发言的无尘时,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胸前别着国徽,身姿挺拔如松。背景是飘扬的国旗和肃立的队伍。他的面容比平日更加沉静,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透过屏幕,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力量。
“……他们为了和平与正义,为了履行崇高的使命,将生命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今天,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要接他们回家。祖国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山川同悲,英灵永在。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带你们,回到你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回到你们挚爱的亲人身边……”
他的声音并不算特别高昂,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沉稳中蕴含着深沉的情感,像磐石,又像暗流涌动的海。说到动情处,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眼神里有不容错辨的痛惜与敬意,还有那份属于外交官的、不卑不亢的担当。现场的风吹动了他的衣角,他却像定海神针般屹立在那里。
怀瑾指着电视,仰头问我:“妈妈,爸爸在做什么?” 若华也靠过来,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我将他们搂在怀里,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似乎有些不同的身影,轻声而郑重地说:“爸爸正在做一件很重要、很光荣的事。他正带着一些非常伟大的人,回家。”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但“伟大”和“回家”这两个词,让他们安静下来,也专注地看着电视。
很快,这段交接仪式和发言的新闻片段,在国内外各大平台迅速传播开来。社交网络上,相关话题下充满了敬意与感动。“山河已无恙,英雄归故乡”、“沉稳有力,不辱使命”、“这才是大国外交官应有的风范”、“发言直击人心,听得我热泪盈眶”……类似的评论不断刷屏。许多媒体和评论员也纷纷撰文,称赞无尘在此次敏感而重要的任务中,表现出的专业素养、人文关怀和深沉的家国情怀,是“新时代外交官形象的一次生动诠释”。
那几天,我的手机也收到不少朋友、同事发来的信息,言语间都是对无尘的敬佩和对我的问候。我一一礼貌回复,心里为他感到骄傲,但更多的,是牵挂他连日奔波的辛苦。
我知道他此行日程紧凑,压力巨大,便没有主动打电话去打扰他,只是每天睡前发一条简短的信息,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孩子们很想他,让他不必挂念,专心工作,注意休息。他的回复通常很迟,也总是很简短,“安好,勿念”、“刚忙完,这就睡”、“想你”,但每一个字都让我安心。
他回来的那天,已是深夜。简曦提前给我发了消息,告知航班落地的大致时间。我哄睡了孩子们,在厨房用小火温着一盅早就炖好的参芪当归鸡汤,清淡而滋补,适合驱散旅途的疲惫。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走到玄关,看到他拖着行李箱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但看到我的瞬间,那倦意里便绽开了一丝光亮,像夜归人终于看到了窗内的灯火。
“老公,你回来了。”我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嗯,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干涩。
他先去快速冲了个澡,洗去一身风尘。再出来时,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散发着和我一样的沐浴露清香,那股由内而外的疲惫感似乎消散了一些,但依赖感却毫无遮掩地流露出来。
我把温好的汤端到客厅茶几上,盛出一小碗晾着。“趁热喝点汤,暖一暖,然后早点休息。”
他却没有立刻去接汤碗,而是走到沙发边,挨着我坐下,然后张开手臂,整个将我圈进怀里,把还有些湿气的头埋在我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老婆……”他唤我,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软糯,“好累。”
我的心瞬间软成一汪水,抬手轻轻抚摩他还有些潮湿的头发:“知道,任务完成得很棒,大家都为你骄傲。现在回家了,好好休息。”
他在我颈窝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动物,然后微微抬起头,眼睛望着我,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思念和渴求,还有孩童般的期待。
“老婆,喂我喝好不好?”他指了指那碗汤,语气软得不像话,“这几天……好想你。吃饭、开会、在飞机上……一直都在想你。”
灯光下,他的眼神澄澈而依赖,褪去了所有在外的锋芒与沉稳,只剩下对着最亲近之人全然的信任与眷恋。这几日的分离,新闻里的光芒万丈,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个会撒娇、喊累、索要拥抱和喂食的男人。
我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和甜蜜,我端起那碗温度刚好的汤,用瓷勺轻轻搅动,舀起一勺,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唇边。
他乖乖张嘴喝下,眼睛却一直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仿佛我比碗里的汤更值得凝视。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我们,汤匙与碗沿偶尔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空气中弥漫着鸡汤的醇香和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一碗汤见底,他像是终于被熨帖了肠胃和心神,满足地喟叹一声,再次将我紧紧搂住,手臂有力而温暖。
“还是家里好。”他低声说,吻了吻我的耳垂,“有你在,最好。”
窗外的夜色浓重,万籁俱寂。而屋内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被温情与陪伴填满,足以消弭所有奔波与疲惫,成为归航者最安稳的港湾。英雄归家,而他,也回到了属于他的、最平凡也最珍贵的温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