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脚刚踏进岔道，地面那块卡住的砖石终于“咔”地落了回去。
寒星盯着我后脑勺：“主人，刚才那声‘滴’，听着像不像厨房灶台煮糊了饭？”
我没回头：“那是系统在重启防火墙。”
她哦了一声，小声嘀咕：“我还以为它要报警呢。”
“它报不了。”我扇子轻晃，“权限被我锁死了，现在它连发个弹窗都得走审批流程。”
通道越走越低，头顶的裂痕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层滑腻的暗膜，像是某种生物内壁在缓慢蠕动。空气变得潮湿，带着一股铁锈混着腐草的味道。
寒星忽然停步：“前面没路了。”
我抬眼。
尽头处豁然开朗，一片黑湖横在眼前，水面平静如镜，映不出人影，只有一层薄雾浮在上面，缓缓流动，像呼吸。
“这水不对劲。”她压低声音，“不反光，也不起风纹。”
我用扇尖挑了一滴水珠。
水珠悬空三息，然后无声蒸发，连蒸汽都没冒。
“不是水。”我说，“是凝固的怨念，掺了点湖底淤泥。”
“那咱咋过去？”
“走中间。”我往前迈了一步，鞋底刚触到湖面，整片水域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的野兽。
涟漪从脚下扩散，可到了三丈外就戛然而止，仿佛那边有堵看不见的墙。
“果然。”我冷笑，“静水噬魂阵，专吃高灵压活物。触发机制是波动频率——你心跳快一点，它就咬你一口。”
寒星立刻屏住呼吸，连睫毛都不敢眨。
“别紧张。”我慢悠悠收扇，“它认的是‘最强目标’，只要我不动，它就不会先动手。”
“那谁当诱饵？”
“我。”我随手往湖心一指，“看见那圈微微凸起的波纹没？底下有东西在呼吸。我们得过去。”
她咧嘴：“主人英明。”
我没理她，反而故意释放一丝紊乱神识，像往池塘里扔了颗小石子。
湖面瞬间沸腾。
数十道黑影从湖底暴起，扭曲如人鱼，皮肤灰白泛青，眼睛全黑，嘴里吐出墨绿色毒雾。它们动作一致，直扑我而来。
我挥扇格挡，一道水魔撞上扇面，发出金属刮擦般的声响。反震力让我肩膀一沉，左眼琉璃镜传来细微刺痛，边缘裂开一道新痕。
视野模糊了一瞬。
“主人！”寒星一声吼，整个人冲到我身前，双臂交叉挡在胸前。
她体内半妖血脉轰然爆发，锁骨下的契约纹路亮起熔金般的光，长戟未出，掌风已将三只扑近的水魔震退。
我皱眉：“谁让你擅动？”
“它们认你！”她咬牙，“你不闪不避，它们只会往死里攻！”
我冷眼看她背影。她站得笔直，像根插进泥里的钉子，哪怕膝盖微颤也不退半步。
“我说过多少次。”我声音冷得像冰，“执行指令前要等命令。”
“可你没下命令。”她回头瞪我一眼，“你只是站着挨打！”
我眯眼。
她居然敢顶嘴。
但下一秒，一只水魔从侧面突袭，爪子直掏她咽喉。我抬扇欲挡，却见她反手抽出长戟，横扫一圈，气浪炸开，硬生生把那只水魔砸回湖中。
“砰！”
水花四溅，那水魔落地时已经碎成几截，黑血渗入湖面，竟被迅速吸收。
“哟。”她甩了甩戟，“还挺脆。”
我盯着湖面。
残尸消失了，连痕迹都没留。
“这湖在吞战利品。”我说，“每杀一个，它就强一分。”
寒星握紧戟柄：“那咱速战速决？”
“不用。”我忽然笑了，“它们不会一直攻。”
话音刚落，剩余水魔齐齐后退，沉入湖中，水面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它们在等。”我低声，“等我们主动踏入深水区——那里才是真正的猎场。”
寒星喘了口气，半跪下来调息。她额角冒汗，契约纹路还在微微发烫。
“主人……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没有。”我淡淡道，“这次反应还算及时。”
她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
“不过下次。”我瞥她一眼，“再敢擅自行动，我就把你扔进去喂湖。”
她嘿嘿一笑：“那你得先抓得住我。”
我没接话，袖中悄然抽出一页残页碎片。上面文字扭动，拼出一行字：
“水葬之眼，藏真于虚。”
我嗤笑一声，把残页往湖心一抛。
残页没沉，反而悬浮在半空，幽蓝火焰自燃，照亮湖底。
一条若隐若现的路径浮现出来，由无数骸骨铺成，蜿蜒通向湖心。那些骨头还在微微抽搐，像是还没彻底死去。
“看见那道光痕没？”我抬扇指向湖心，“走中间，一步不准偏。偏了，连骨头都会被炼成养料。”
寒星爬起来，拍了拍衣服：“那咱还等啥？”
“等它动。”我说。
“等啥动？”
“湖。”我眯眼，“它刚才吃了三具尸体，现在正在消化。等它咽下去，才有空注意我们。”
她听得一脸懵：“湖还能噎着？”
“能。”我冷笑，“再聪明的陷阱，也怕有人知道它的胃容量。”
片刻后，湖面中央突然升起一圈幽蓝光环，缓缓旋转，像是某种结界正在闭合。
“就是现在。”我迈步上前。
寒星紧跟其后，踩上第一条骸骨。
“主人，这骨头……好像在动？”
“别管它。”我走在前面，“它动是因为你想太多。”
她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
走到一半，湖底忽然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翻了个身。
“主人！”她一把抓住我袖子，“下面有东西醒了！”
“废话。”我甩开她，“不然你以为这些骨头为啥会抽筋？”
话音未落，湖心光环骤然收缩，一道巨大黑影从深处浮起，轮廓隐约是个女人形状，长发飘散，双手交叠于胸前，像是抱着什么东西。
“那是……守宝灵？”寒星声音发紧。
“不。”我盯着那影子，“是湖的意识聚合体，叫它‘水母’更合适。”
“它动了！”她惊呼。
那黑影缓缓抬头，没有脸，只有一片漆黑。
紧接着，湖面四周同时爆起数十道水柱，水魔再度围拢，比之前更多、更快。
“这次不一样。”我握紧折扇，“它们的目标是你。”
“啥？”
“因为你刚才护我。”我冷笑，“这湖懂阶级斗争——谁挑战了规则，谁就是头号敌人。”
寒星愣住：“所以我成靶子了？”
“恭喜你。”我侧身让开一步，“荣升主攻位。”
她咬牙：“主人你太无情了！”
“无情才能活命。”我退到她身后，“现在，听指令——等它们靠近十步，你往左斜跳三尺，然后回头砸一戟。”
“为啥？”
“因为那里有个断层。”我眯眼，“湖底裂缝，能量不稳定。你一击下去，能引发局部塌陷。”
她点头：“懂了！”
水魔逼近。
九步、八步、七步……
“跳！”我低喝。
她猛地左跃，长戟抡圆，狠狠砸向湖底。
“轰！”
一声闷响，湖面塌陷一块，三只水魔瞬间被吞，连挣扎都没有。
“漂亮。”我轻敲扇骨，“破铜烂铁都能打出配合，看来你还没蠢到无可救药。”
她喘着气笑：“谢谢主人夸奖。”
我正要说话，忽然察觉不对。
湖心那黑影不见了。
转头一看，它竟已悄无声息移到我们身后，距离不足五步，一只漆黑的手正缓缓抬起，朝寒星后心按去。
“低头！”我一把将她拽下。
黑手擦着她头顶掠过，指尖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寒星趴在地上，抬头看我：“主人你……拉我了？”
“闭嘴。”我松开她手腕，“我只是不想任务失败。”
她嘴角悄悄扬起，爬起来拍拍灰：“明白，你是为任务。”
我没理她，盯着湖心方向。
那黑影重新退回光环中央，双手依旧交叠，但姿势变了——像是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胸口。
“秘宝已经被它吞了。”我说。
“那咋办？”
“抢回来。”我抬扇指向湖心，“准备下一轮。”
她握紧长戟，眼中金芒再起：“主人，这次我能多躲会儿吗？”
“不能。”我往前迈步，“这次换我当诱饵。”
她急了：“那你——”
“听话。”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然我就真把你扔进去。”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走向湖心，脚步平稳。
每一步落下，湖面都微微凹陷，却始终没有破裂。
直到距离那黑影只剩三步。
它缓缓抬头。
我举起折扇，轻轻一敲扇骨。
“你知道为什么三千年没人来这儿吗？”
黑影不动。
“不是怕你。”我唇角微扬，“是嫌你太慢。”
话音落，我猛然踏前一步，扇尖直指它眉心。
“——漏洞修复，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