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按在残页上,血顺着指缝渗进去的瞬间,那张焦黄的纸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背面撞了下。
楚昭还悬在半空,虚影晃得厉害,像信号不稳的老式投影。他胸口的位置空着一块,光从那里漏出来,整个人像是随时会散架的玻璃人。
“你真要这么做?”他开口,声音断得像卡顿的录音,“七息交接,只一次机会。”
我没理他,把残页往前一推:“废话少说,开始。”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抬手——不是接纸,而是猛地掐住自己手腕,硬生生从虚影里挤出一滴血珠。那血没落地,直接飞向残页,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线。
纸面吸了血,火苗“呼”地窜高,幽蓝转金,边缘卷曲的部分缓缓摊平。一行字浮出来:
**“契约双向绑定,血契再激活。”**
紧接着,我锁骨下的纹路猛地一烫,像是有根烧红的针扎进了皮肉。低头一看,原本暗沉的契痕正往外冒金光,顺着血脉往心脏爬。
“啊!”我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楚昭反应更快,虚影一闪就扑到我面前,一只手穿过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死死按住残页。他的手指几乎透明,碰我时带起一阵细碎的光点,像静电打在皮肤上。
“忍着。”他说,“这是契约重铸,不是给你疗伤。”
“谁要你管……”我咬牙撑住,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你自己都快散了,还有力气装镇定?”
他没回嘴,只是把残页夹在我们之间,另一只手按在我心口。那一瞬,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和他胸口的光脉动同步了,一下,又一下。
金光从我锁骨炸开,顺着经络冲向四肢百骸,最后全涌向掌心压着的残页。纸面剧烈震颤,火舌翻卷,那行字开始扭曲、重组,最终变成三个新字:
**“愿同担。”**
“这就是你的答案?”楚昭低声问。
“不然呢?”我喘着气,“你以为我三年来天天挨骂,就为了听你说一句‘狗崽子干得不错’?”
他嘴角抽了下,想笑又忍住,眼神却变了。不再是那种看蝼蚁挣扎的冷漠,也不是临死前的释然,倒像是……终于看见了什么本该早看见的东西。
“当年封印天命石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忽然说,“所以留了红绳。”
“我知道。”我打断他,“你不说话我也猜得到。你这种人,做什么都有后招,连死都要安排成剧情杀。”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
“因为我也留了招。”我咧嘴一笑,抬手拍向自己锁骨,“你说血契是奴役,可它认的从来不是主人,是‘愿意替你扛刀的人’。”
话音落,契纹轰然爆发,金光如瀑,直冲楚昭胸口那片虚空。他的身体猛地一震,虚影开始凝实,先是手臂,再是胸膛,最后连脚底都踩到了地面。
但他还是半透明的,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人。
“半条命。”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靠你活着。”
“对。”我把残页塞进他怀里,“现在你是租户,我是房东,水电费记得按时交。”
他扯了下嘴角,总算有了点活人气:“你倒是会算账。”
“那当然。”我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毕竟以后你每多活一秒,都是我贴钱供的。”
金光还在循环,从四面八方涌来,注入他体内,再通过残页反馈回我的血契。这玩意儿现在像个老式电表,一闪一闪记录着消耗量。
“警告。”残页突然发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墙,“供能不可断,七息交接仅一次。若供能者亡,或意志动摇,执行者将永久湮灭。”
空气静了一瞬。
楚昭立刻抬手去抓残页,想把它从自己衣襟里掏出来扔掉。但我早有防备,一把打开他的手:“别试了,签都签了,退不了款。”
“你傻不傻?”他瞪我,“这种事也能拿来赌?”
“我比你聪明。”我冷笑,“你当漏洞三千年的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我不收拾,难道等三界主来给你收尸?”
他僵住,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两个字:“……蠢货。”
“谢谢夸奖。”我翻白眼,“下次骂我换个词,这个我都听腻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残页,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过了几秒,他忽然伸手,把那根红绳从我颈间解了下来。
“干什么?”我皱眉。
他没答,反手将红绳缠上自己的手腕,打了结,动作很慢,像是怕弄断了什么脆弱的东西。
“它本来就是你的。”我说。
“也是我的。”他抬头看我,“启动键是双向的。你按得下,我也拉得回。”
我愣了下,随即笑了:“所以你现在是承认,我不是备胎了?”
“你从来都不是。”他语气平淡,却没躲开我的视线,“我只是……没想到真有人愿意替我活着。”
“少来这套温情。”我踢他一脚,当然没踢到实处,“你要是敢死,我就把血契改成自动扣费模式,让你永生永世赖在我命格里吃利息。”
他终于笑了,那点讥诮又回来了,但眼里多了点别的东西:“行啊,到时候我每天半夜闹你,看你烦不烦。”
“你敢?”我扬眉,“信不信我直接拔电源?”
“你不会。”他说。
“你怎么知道?”
他看着我,声音轻得像风:“因为你比我更怕失去。”
我张了嘴,想骂回去,却发现喉咙堵了一下。最后只是别过头,假装整理星盘碎片上的裂痕。
金光依旧环绕,规则重构的嗡鸣声没停。天墓的穹顶裂得更深了,混沌漩涡在缓慢旋转,像是某个庞大系统正在重新编译底层代码。
楚昭站在我旁边,半透明的身体微微发亮,像一盏换了节能灯的旧路灯。
“喂。”我忽然开口。
“嗯?”
“你现在算什么?”我歪头看他,“既不是神,也不是鬼,连人都不算半个。”
他想了想,唇角扬起:“我现在是……赖账不还的长期住户。”
“哈?”我一愣。
“就是那种,交不起房租还死皮赖脸不肯搬走的。”他瞥我一眼,“全靠房东海涵。”
“你少来。”我嗤笑,“我要是真狠心,现在就断供,看你能不能继续嘴硬。”
“你会吗?”他问。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伸手拽回那根红绳,重新套回脖子上。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