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滴,一滴接一滴,砸在渡魂舟的甲板上,像在给这破船打卡记工时。我走一步,地上就多一个红点,连起来快成条上班通勤路了。
寒星跟在我后头,脚步轻得不像刚打完一场精神战。她没再问回不回去,也没提三日后的事——这丫头现在学聪明了,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等我先开口。
可我知道,她眼睛一直黏在我背上,盯着我有没有哪步走歪了,会不会突然倒下。她不怕死,怕的是我撑不住。
玄冥阁就在前头,藏在云海裂隙深处,那艘百丈乌木古船悬在虚空,龙头船首像是被人拿刀硬刻出来的脸,偏偏还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这事我一直懒得解释,反正船也不敢造反,顶多夜里嘀咕两句“绝绝子”“绷不住了”。
眼看入口只剩百步,我忽然停住。
寒星也刹住脚。
“怎么?”她问。
我没答,只是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勾。
云层里有东西动了——三重符阵,叠得跟煎饼似的,一层套一层,灵气流转带着股正道特有的虚伪香。这种阵法,看着庄严,实则漏洞比筛子还多。尤其是第三重,灵力循环每过七息就会卡一次,正好撞上《天命漏洞手册》里记的那条:“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这帮人布阵也不查资料,真当天下规则都给他们打工?
“还挺会挑时候。”我冷笑,“趁我流血过多、脑子缺氧,来抢秘卷?”
寒星眼神一紧:“他们知道你受伤了。”
“不是知道。”我纠正她,“是猜的。正道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脸色下菜碟,见你家主子走路带晃,立马觉得自己能赢五局三胜。”
我抬脚往前一踏,云流应声逆旋,像被谁按了倒放键。符阵节点瞬间错位,第三重直接炸出一道口子,连带着前两重也开始漏气,噼啪乱响。
我们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落地是玄冥阁主平台,我站定,左手往船栏一拍。青铜纹路亮起,整艘船嗡地一震,护阁结界瞬间张开,半透明的光幕像倒扣的碗,把外面那群人全包了进来。
星盘立刻弹出投影,画面一闪,正是刚才天命簿碎片自燃的场景——“你算什么东西”四个大字浮现在火柱顶端,下一瞬就被我改写成“我说算,就算”。
我折扇一敲掌心:“蠢货,连我走哪条路都算不准,也配谈夺?”
话音刚落,外头人群分开,一个老道士越众而出。花白胡子,青袍挂灰,手里那把剑锈得快看不出本来颜色,估计是祖传三代的“正义象征”。他抬头瞪着我,眼神恨不得把我钉在道德耻辱柱上。
“楚昭!”他嗓门挺大,可惜中气不足,尾音发颤,“你篡改天命,立誓逆天,已是三界公敌!交出秘卷,尚可留一线生机!”
我歪头看他,像看个闹脾气的广场舞领队。
“秘卷?”我慢悠悠展开折扇,扇面八个字幽幽发光:“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我指着那行字:“你说的秘卷,是这个?还是说……你其实想要的是那天命簿碎片上的裂痕?那玩意儿现在烧得只剩半截代码,你们抢去也运行不了啊。”
老道士脸色一僵。
我继续笑:“还是说——你们怕的不是我改命,而是以后没人替你们写命?三千年来,你们跪着求天命,求它给弟子好根骨,求它让仇家走火入魔,求它保你们门派昌盛。现在有人敢把它格式化,你们慌了?”
他嘴唇哆嗦:“妖言惑众!天命岂容你亵渎!”
“天命?”我嗤笑一声,“你们连自己门派去年谁偷吃了供果都查不清,还好意思谈‘天命’?”
我不等他反驳,抬手一招。
星盘立刻调出一段影像:正派某长老深夜潜入藏经阁,偷偷修改弟子命格,结果被天罚劈得外焦里嫩。画面最后定格在他冒烟的头顶上,一行小字飘过:“孝悌忠信,全靠篡改。”
“认出来吗?”我问,“你师弟。”
老道士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最后憋出一句:“那是叛徒!已被逐出师门!”
“哦。”我点点头,“所以现在你们围攻我,也是为了维护门规?顺便把我也逐出三界?”
他举剑指向我:“今日不除你,正道蒙羞!”
话音未落,剑尖已刺向结界。
“铛——”
一声脆响,剑身猛地反弹,力道之大,直接把他掀翻在地,滚了两圈才停下。他爬起来,嘴角渗血,握剑的手直抖。
我扇子轻摇:“你连结界都破不开,还好意思谈‘除’?要不要我给你递把锤子?”
寒星在我身后闷笑。
老道士狼狈站起,还想再冲,却被身后几个弟子拉住。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也意识到,这趟不是来清剿的,是来送人头的。
气氛僵住。
我看了眼寒星,侧头一笑:“该你玩了。”
她咧嘴,眼睛亮得像捡到骨头的小狗。
“等你这句话好久了。”她说完,星盘脱手而出,在空中一旋,咔嚓几声变形,化作一杆长戟,通体泛着冷银光,戟刃边缘刻着细密符文。
她足尖一点,整个人跃出结界,稳稳落在阵前。
锁骨下的血契纹路微微发烫,但她没皱一下眉。那伤早成了旧疤,反倒让她动作更稳。
她横戟一扫,正中第三重符阵的薄弱点——就是那个每七息卡顿一次的节点。楚昭早就用规则丝线标好了位置,她这一击,精准得像开了透视挂。
“轰!”
阵眼炸裂,火光冲天,气浪掀翻七八个弟子,连老道士都被掀了个跟头。
她站在原地,长戟拄地,笑嘻嘻道:“叔叔,你们这阵法,是不是没找专业人士验收啊?”
我靠在船栏上,扇面展开,映出一朵幽蓝彼岸花缓缓绽放的画面。
“让他们看看。”我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什么叫——狗崽子也敢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