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灰烬打着旋儿绕着那块碑转。
我低头看着自己滴血的手指,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像是在数命。刚才那一通操作,改了天命簿,烧了残页,连我自己都快被反噬成渣。左眼现在像塞了块烧红的铁片,每眨一下都疼得想骂人,但不能闭——这时候闭眼,就是给敌人递刀。
寒星站在我身后五步远,没再往前凑。她知道我现在碰不得,一碰就散架。可她也没退,星盘在手里嗡嗡响,像是随时准备炸出去拼命。
我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蹭在袖口上,黑衣染红,跟画符似的。折扇从指间滑出来,轻轻一抖,扇面展开,上面八个字微微发亮:“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这破手册真不白给,关键时刻能当止痛药用。我借着这点漏洞余韵,把天地监察的视线晃了个偏,喘了口气。
“蠢货。”我声音哑得不像话,头也不回,“怕死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答得干脆:“不怕。”
我没笑,也没回头,只是指尖动了动,把最后一丝规则之力捏在掌心。这玩意儿现在比头发丝还细,再用一次就得当场表演原地升天。但够了。
我抬手,在空中划下四道光痕。
三日后,取天命狗命。
字一成,整片废墟猛地一震。不是雷,也不是风,是某种更高层的东西被戳了一下,疼了。
正派残部从战场边缘冒了出来,领头的是个老道士,胡子花白,手里拎着半截断剑,看着我的眼神像看瘟神。他身后十几个弟子列阵,一个个脸色发青,估计刚才那场异象吓破了胆。
“妖星!”他吼得脖子暴起青筋,“你竟敢篡改天命,立誓逆天?!”
我眼皮都没抬:“你们正道不是最爱立誓么?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哪次不是赌咒发誓?怎么轮到我,就成了‘逆天’?”
他噎住,脸涨成猪肝色。
就在这时,虚空中一阵扭曲,渊主的残影缓缓浮现。还是那身白袍,还是那串骷髅念珠,只不过这次只剩个影子,连实体都拼不全。他冷笑:“楚昭,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还敢言战?你不过是个被剔除的错误,凭什么定三日之约?”
我终于转过身,盯着他那张伪善的脸。
“三千年前我毁神籍那天,你们都在跪。”我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现在,也配站着说话?”
话音落,左手按上左眼。
琉璃镜早就碎了,可我还习惯性地压着它,仿佛那玩意儿真能挡住什么。其实挡不住,什么都挡不住。但我需要这个动作——让敌人以为我在忍痛,实则我在等。
等一个卡顿。
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
就是现在。
扇尖一挑,引动天命簿碎片里残存的蓝火。那火本该熄了,可它认得我,认得这股“非法权限”。火环瞬间扩散,贴着地面掠过,正派那些人膝盖齐齐一沉,差点当场跪下。渊主残影更惨,直接扭曲成麻花,差点散架。
我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我说三日后,便是三日后。”我看向寒星,“谁不信,可以现在上来试试。”
没人动。
老道士咬牙切齿,却不敢上前。渊主残影悬浮半空,眼神阴冷,像毒蛇吐信。
“你逃不出轮回井。”他留下这句话,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化作一缕黑烟钻进地缝。
正派那边也没走远,退到边缘扎下阵脚,显然是要等援兵。我不在乎。他们越聚越多越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寒星这时才上前两步,伸手想扶我。
我抬手拦住。
“你要的不是护。”我嗓音沙哑,“是见证。”
她停下,抬头看我,眼里没什么悲壮,只有一种傻到底的亮光。
“你说疯,我就陪你疯。”她一字一顿,“从第一鞭到现在,我没躲过一次。”
我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折扇轻敲她额头,力道不大,但够让她皱眉。
“好。”我说,“那别死在我前头。”
她咧嘴一笑,星盘在掌心转了个圈,发出一声清鸣,像是回应。
我转身,再次看向那块悬在半空的天命簿碎片。裂痕还在蔓延,蓝火未熄,像一块被强行唤醒的旧硬盘,正在加载不该存在的数据。
三日后,我要把它彻底烧了。
不是改,是焚。
正道要清剿我,渊主要吞我,三界主估计已经在调兵遣将。无所谓。他们以为我在挑战规则,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规则。
我在挑战的是——谁定的规则。
我抬起手,指尖残留的规则之力顺着空气延伸,缠上那行刚刻下的誓言。光字微微颤动,像是活了一样。
“三日后,取天命狗命。”
不是预告,是通知。
就像当年天律司发通告一样,只不过这次,我是发帖人。
寒星站到我身侧半步后,不多不少,正好是护法该在的位置。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星盘上,指节泛白,显然在憋大招。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等我倒下,好接住我。
可我不会倒。
至少在三日后之前,不会。
远处,正派残部开始布阵,符纸一张张贴在阵眼上,像是在加固防线。他们以为这是防御,其实是在给我送素材——每一道符,都是天命系统的一行代码。等我找到入口,全都能变成炸弹。
我收起折扇,插回袖中。
手还在抖,血还在流,但没关系。
疼说明我还活着。
活着就能改命。
我最后看了眼天命簿碎片,低声说:“你等着。”
然后转向寒星:“回去。”
“这么快?”她问。
“不快。”我冷笑,“让他们以为我撑不住了,赶紧跑路。等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再杀回来。”
她眼睛一亮:“搞偷袭?”
“不。”我摇头,“是搞直播。”
她愣住。
我勾唇:“三日后,全三界围观,我亲手把天命簿——格式化。”
说完,我迈步向前。
一步落下,脚下裂痕蔓延,像是大地也在为这场决战开道。
寒星紧随其后,脚步坚定。
风卷起灰烬,在我们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
那行悬在空中的字,依旧灼灼如刃,割裂天幕。
三日后,取天命狗命。
我走了十步,忽然停住。
寒星跟着停下。
我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指向远方天际。
那里,一道极细的金线横贯云层,像是天穹被划了一刀。
“看见了吗?”我问。
“什么?”
“天网。”我说,“它在补洞。”
她眯眼望去,片刻后点头:“嗯,有动静。”
我冷笑:“补得好啊。等它补完,我再撕一遍。”
说完,继续走。
血从指缝滴落,在地上连成一条红线,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书写。
我们走出二十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天命簿碎片剧烈震颤,裂痕中喷出一股蓝火,直冲云霄。
火柱顶端,浮现出四个新字:
**你算什么东西**
我停下,仰头。
风吹乱了发,青铜夔龙簪微微晃动。
我抬手,扇尖一点。
火柱轰然炸开,四字崩解。
取而代之的,是四个新的光字,更大,更刺眼:
**我说算,就算**
下一瞬,我转身,面向那群仍在布阵的正派残部。
声音不高,却传遍废墟:
“记好了——”
“三日后,老子亲自上门收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