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深处,雾气终年不散,瘴疠横行,蛇虫肆虐。一处隐秘的山谷盆地,依稀有残破营寨的轮廓。这里,成了周仓残部最后的栖身之所。放弃公安,退入莽莽群山,是无奈之举,亦是绝境中的喘息。
中军大帐(实则是一处稍大的山洞)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外面的铅灰色天空。周仓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肩胛的伤口已结痂,但内息依旧紊乱,脸色苍白。连番血战,真元透支,加之赵铁柱生死不明带来的沉痛打击,让这位炼神境的强者也显出了几分憔悴。
庞统、关兴、审荣、廖化(伤势稍愈)等核心将领围坐,人人面带菜色,甲胄破损,士气低迷。自那夜惨烈突围,已过去半月。锐士营近乎全军覆没,赵铁柱失踪,上庸、公安两座经营许久的城池丢失,数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足八千残兵败将,困守在这荒山野岭,缺衣少食,前途茫茫。
“粮草……只够十日之需了。”审荣声音干涩,报出最残酷的数字,“伤药奇缺,重伤员……每日都有人撑不下去。”
“斥候回报,夏侯尚、曹真已完全占据上庸、公安,正在加固城防,清剿周边。东吴陆逊派吕岱进驻了公安水寨,俨然已将荆北视为囊中之物。”廖化补充道,语气中充满悲愤。
“汉中张鲁……彻底断了联系。潜龙卫最后一次传讯,言其迫于曹魏压力,已封闭边境。”庞统羽扇轻摇,眉宇间忧色更重。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外部环境恶劣,内部物资匮乏,强敌环伺,盟友背弃。这支曾经威震荆北的孤军,似乎已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关兴紧握佩剑,少年脸上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风霜,他看向沉默的周仓,沉声道:“周叔父,眼下局势,退无可退,降……更不能降!唯有一途,死战到底!”
周仓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运转【混沌煞龙诀】,一丝微不可查的地脉煞气被引动,渗入体内,滋养着枯竭的经脉。玄阴煞珠在丹田缓缓旋转,散发着幽光。左慈秘境中的历练,生死边缘的搏杀,让他 的心志早已锤炼得坚如磐石。越是绝境,越需冷静。
“死战?拿什么战?”周仓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力量,“八千疲惫之师,对抗数万虎狼之敌?徒然送死罢了。”
众人默然。事实如此。
“但,我们还没输。”周仓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城池丢了,可以再夺。兵马折了,可以再招。只要信念不灭,脊梁不断,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简陋的沙盘(用泥土石块堆砌)前:“夏侯尚、曹真虽胜,然劳师远征,补给线漫长,更需分兵守城,其势不能久。东吴陆逊,看似得利,然其与曹魏貌合神离,占我城池,必遭刘备忌惮,亦不敢倾力北上。此二者,各怀鬼胎,绝非铁板一块!”
“司马之意是……?”庞统目光一闪。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周仓手指点向荆山连绵的山脉,“这千里荆山,便是我们最好的屏障!夏侯尚、曹真兵力虽众,然山高林密,其大军难以展开,正利于我军游击周旋!”
他看向众人,声音斩钉截铁:“传令!即日起,化整为零!以都尉为单位,分散潜入荆山各处险要,依托山洞、密林,建立秘密营地。多设陷阱,广布眼线。不与敌军正面交锋,专袭其粮道、斥候、落单小队!我要让夏侯尚寝食难安,让这荆山,变成吞噬曹军的坟场!”
“游击?”众将面面相觑,此法虽险,却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行之策。
“然我军粮草……”审荣担忧道。
“粮草?”周仓冷笑,“山中有的是野兽野果!更可‘借’曹军的粮!传令各营,就地取材,狩猎采集,同时,全力袭扰曹军粮队!抢到的,就是我们的!”
“那伤员安置、军心士气……”廖化问。
“挑选隐秘安全之处,建立伤兵营,由孙老负责。军心士气……”周仓目光扫过众人,“靠的是希望,是血仇!告诉弟兄们,我们不是在逃亡,是在积蓄力量,等待反击!赵大哥的仇,上庸的血,迟早要曹贼百倍偿还!更要让他们知道,陛下(刘备)的王师,迟早会出川!我们,就是钉在曹魏心腹的一颗钉子!”
一番话,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激起了波澜。众将眼中重新燃起光芒。是啊,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当年关羽败走麦城,何等绝境?如今好歹还有数千弟兄,还有这莽莽群山!
“末将等明白了!”众将轰然应诺,士气为之一振。
计议已定,残存的八千兵马迅速行动起来。在周仓、庞统等人的周密安排下,各部依计化整为零,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荆山深处。他们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修建隐秘营地,挖掘陷阱,储备物资。同时,小股精锐频繁如同幽灵般出动,不断袭击曹军的运输队、巡逻兵,焚毁粮草,刺杀军官。一时间,荆山各地烽烟四起,曹军风声鹤唳,伤亡惨重,补给线受到严重威胁。
夏侯尚、曹真大怒,多次派兵进山清剿,但山深林密,周仓军踪迹飘忽,往往劳师动众,却一无所获,反而屡中埋伏,损兵折将。荆山,成了曹军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周仓,则率领最核心的数百人,潜伏在最为险峻的一处山谷中。他一边疗伤,一边修炼,同时通过潜龙卫,密切关注着外界的风云变幻。
这一日,周仓正在洞中运功,庞统悄然而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司马!潜龙卫密报!天大的消息!”
周仓缓缓收功,睁开眼:“士元兄,何事?”
“两件事!”庞统压低声音,“第一件,据荆州内线传回确切消息,赵铁柱将军……可能没死!”
“什么?!”周仓浑身剧震,猛地站起,“消息可靠?!”
“有七成把握!”庞统道,“那夜左营大火,赵将军虽深陷重围,然其勇猛,乱军中或杀出重围。有溃兵言,曾见一黑脸猛将,浑身是血,向西突围而去,疑似赵将军!只是……至今下落不明。”
周仓心中涌起狂喜,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乱军之中,杀出重围,也必是九死一生,如今下落不明, 凶吉难料。但……总比确认战死要好!只要有一线希望,他绝不放弃!
“加派人手!潜入曹占区,不惜一切代价,打探赵大哥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白!”庞统重重点头,随即又道,“第二件事,更为重要!蜀中……有动静了!”
周仓目光一凝:“陛下要东征了?”
“非是东征,却胜似东征!”庞统眼中精光爆射,“孔明先生……出手了!”
“哦?”周仓心念电转。诸葛亮出手,往往谋定后动,石破天惊!
“据报,孔明先生已说服陛下,暂缓大举东征,而是……遣使北上,联络羌胡!同时,派魏延、吴懿等将,出兵汉中,兵锋直指……上庸!”
“联络羌胡?出兵汉中?”周仓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抚掌惊叹,“妙!妙啊!孔明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联络羌胡,是为了牵制曹丕引来的鲜卑、乌桓,化解北疆危机!出兵汉中,明为威慑张鲁,实为……策应我部!只要蜀军兵临汉中,张鲁必惧,曹魏亦需分兵防备,夏侯尚、陆逊的压力骤减!此乃围魏救赵,釜底抽薪之策!
“不仅如此,”庞统补充道,“潜龙卫还探得,江东方面,似有异动。孙权对陆逊轻易取得公安似有不满,加之曹魏势大,恐其与刘备暗中已有接触……天下这盘棋,又要变了!”
周仓走到洞口,望向西南方向,心中波澜起伏。刘备、诸葛亮并未忘记他这支孤军!天下大势,也并未完全倒向曹魏!机会……来了!
“传令各部!”周仓转身,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加大袭扰力度!我要让夏侯尚焦头烂额!同时,严密监控汉中、江东动向!时机一到,便是我等龙归大海,重见天日之时!”
“诺!”
山雨欲来风满楼。周仓知道,最艰难的潜伏期即将过去。反击的号角,即将由远及近,吹响在这荆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