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雪!你的剑……还能再剜一次心吗?!”
司马靖星嘶哑的吼声,如同投入绝对零度深渊的一块烧红的烙铁,在这被寒煞力场冻结的寂静空间中,激荡起无声却剧烈的涟漪。
“剜心”二字,仿佛带着某种禁忌的魔力,狠狠凿入了北冥剑尊那冰封万古的意识核心!
“嗡——!”
抵在司马靖星咽喉的冰剑,发出一声尖锐的、近乎悲鸣的震颤!剑身上缠绕的北冥幽焰剧烈地跳动、明灭,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干扰和冲击。
北冥剑尊那双北冥玄冰般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不再是细微波动的动荡!
那浩瀚如星海、冰冷如永冻的前世记忆洪流,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子,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被“剜心剑诀”强行葬送、封存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
是冰雪神宫崩塌时,几个誓死追随他、最终却在他剑诀余波中化为冰尘的弟子那绝望而忠诚的眼神……
是施展剑诀时,那斩断一切、葬送所有的决绝背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片亲手建立的冰域国度的不舍……
是剑心刺入胸膛时,那并非纯粹解脱、而是混杂着无尽空寂与悲凉的极致痛楚……
这些被他视为“杂质”、理应被彻底湮灭的“前尘”,此刻却因为司马靖星那句直指本源的反问,因为两人之间那诡异而深刻的链接,因为那“剜心剑诀”残留的法则共鸣,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刺眼!
它们像是一根根无形的冰刺,狠狠扎向他那以为早已圆满无瑕、只剩绝对冰冷的寂灭剑心!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剧烈痛苦的低哼,竟从北冥剑尊的喉间溢出!他持剑的手腕猛地一颤,那凝聚的、必杀的剑意出现了瞬间的溃散!
就是现在!
司马靖星赤金(蓝)色的眼眸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趁着咽喉处剑意封锁的松动,趁着对方剑心受撼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将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不顾一切地灌注于双腿,猛地向侧后方一蹬!
“嗤啦!”
冰剑的剑尖终究还是划过了他的脖颈,带起一溜血珠,瞬间冻结成赤红的冰晶。但终究,没能刺入咽喉要害!
司马靖星的身体如同脱线的风筝,狼狈不堪地向后倒飞,狠狠撞在静思苑内一根结满了幽蓝冰晶的石柱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脖颈处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冰冷的剑意还在不断向体内侵蚀。
但他还活着!
他强行稳住身形,背靠着冰冷的石柱,单手捂住不断渗血的脖颈,剧烈地喘息着,赤金(蓝)色的眼眸却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个白衣身影。
北冥剑尊依旧站在原地,手持冰剑,但姿势却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完美无瑕、无懈可击。他微微低着头,冰雪般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部分面容。持剑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他周身的恐怖灵压依旧存在,但却不再稳定,如同暴风雪来临前躁动的云层,时而汹涌澎湃,时而出现诡异的凝滞。那双北冥玄冰般的眼眸中,冰冷的杀意与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混乱与痛苦在激烈地交织、对抗!
属于北冥雪的绝对意志,与属于吴枫辰的破碎意识,以及那“剜心剑诀”带来的根源性创伤,在这一刻,因为这外界的刺激和内在的共鸣,彻底失去了平衡!
“蝼蚁……你……找死!”
北冥剑尊抬起头,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压抑怒火。他一步步向前踏来,脚下的地面随着他的步伐蔓延开新的冰层,但步伐却不再像之前那样从容不迫,带着一种被触怒的、急于毁灭一切的躁动。
他要杀了这个蝼蚁!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干扰他意识、撼动他剑心的变数!
然而,他每向前一步,脑海中属于“吴枫辰”的记忆碎片就愈发清晰——
是死斗场上,司马靖星那双不甘屈服、燃烧着战意的赤金色眼眸……
是冰原雷劫下,两道身影在毁灭中力量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诡异融合……
是风雪归途,那个温暖的、背负着他前行的坚实后背……
是冰隙边缘,那只死死抓住他手腕、鲜血淋漓却绝不松开的手……
这些画面,与北冥剑尊那浩瀚冰冷的记忆洪流格格不入,如同色彩鲜明的污点,玷污着他绝对纯粹的寂灭之道。它们带来强烈的排斥感,却也带来一种……陌生的、让他剑心为之悸动的暖意与刺痛。
“滚出去!”北冥剑尊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再是针对司马靖星,更像是针对自己脑海中那无法磨灭的“杂念”!他猛地举起冰剑,幽蓝的北冥幽焰疯狂燃烧,周围的温度再次骤降,比之前更加酷烈!
这一剑,他将不再留有任何余地!他要将眼前这个蝼蚁,连同自己脑海中那些不该存在的羁绊幻影,一同彻底湮灭!
恐怖的剑势再次凝聚,死亡的阴影重新笼罩而下,比之前更加沉重!
司马靖星背靠着石柱,看着那再次举起的、蕴含着彻底毁灭意志的冰剑,嘴角却扯出一个带着血迹的、近乎疯狂的弧度。
他感觉到了。
通过那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崩断却又异常坚韧的链接,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对方意识海中那翻天覆地的战争,那冰封剑心上悄然蔓延的裂痕。
他不再试图调动那所剩无几的力量去硬抗。
他只是抬起头,任由脖颈的鲜血染红衣襟,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双混乱与冰冷交织的玄冰之眸,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沙哑地开口:
“你的剑……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