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彻底泡汤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那是秦夜忘了关火的锅里，唯一幸存的几片西红柿发出的最后悲鸣。
秦夜和陆晚灵，像两条被海浪冲上沙滩的咸鱼，一动不动地瘫在沙发上。
他们都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在经历了微笑的猪肉和家电们的集体“叛乱”之后，他们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像是被一万头哈士奇拆过一遍，满目疮痍。
“我宣布，”陆晚灵有气无力地举起一只手，仿佛在发表什么重要讲话，“做饭，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运动。”
秦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连话都懒得说。
他现在只想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客厅那台巨大的黑色液晶电视上。
在经历了水龙头、抽油烟机和冰箱的“精彩表演”后，这台还保持着沉默的电视，显得如此的沉稳、可靠，像一个值得信赖的老朋友。
“要不……看会电视吧？”秦夜提议道，声音沙哑。
“好主意。”陆晚灵表示赞同，她也需要一些无脑的娱乐节目，来修复一下自己那备受摧残的世界观。
她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起。
但出现的，并非熟悉的电视台标志，也不是智能电视的主界面。
而是一片深邃的蓝色，如同海洋。
紧接着，一行白色的大字，伴随着雄浑而庄严的交响乐，缓缓浮现。
——《普通人的秘密生活》。
秦夜和陆晚灵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困惑。
这是什么新出的纪录片吗？
画面一转，镜头从高空俯瞰着一座繁华的现代都市。
一个充满磁性、酷似着名动物节目主持人的男中音旁白，响了起来。
“在这片由钢铁与水泥构成的丛林中，生存着一种奇妙的生物。它们是这个星球上数量最多的智慧种族，但它们的行为，至今仍充满了未解之谜。我们称之为——普通人。”
镜头飞速拉近，穿过云层，最终锁定在了一栋普通的公寓楼。
秦夜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电视画面上出现的，正是他家的客厅。
而画面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是刚刚，他被水龙头喷了一脸水的画面。
而且，还是高清、慢动作、多角度的回放。
“观察这只雄性普通人，”旁白声一本正经地响起，“他正在与他的领地内的‘水源’进行互动。这是一个古老的仪式，充满了试探与挑衅。”
画面中，秦夜拧开水龙头的动作被放慢了十倍。
“注意看，他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但同时也暴露了他的轻敌。”
紧接着，就是水柱爆射而出的那一幕，画面还贴心地配上了一个“K.o.！”的艺术字特效。
“噢！一个经典的失误！水源，用强大的力量，宣布了自己的主权！雄性普通人，在他的第一次领地挑战中，遭遇了惨败。”
陆晚灵的嘴巴，慢慢张大，再也合不拢。
电视上的纪录片还在继续。
画面切换到了抽油烟机发疯的那一幕。
“在经历了水源的挫败后，这只雄性普通人，试图挑战另一个强大的存在——气旋之主。”
旁白的声音充满了悬念。
“他试图用蛮力去驯服它，但气旋之主被激怒了！它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并吞噬了雄性普通人储备的过冬物资——一包柔软的白色纤维，和一顶用于求偶的华丽羽帽。”
电视上，那顶被吸走的遮阳帽，被圈上了一个红圈，旁边还配上了一行小字：重要的求偶道具。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那场“家电迪斯科”的狂欢上。
旁白的声音变得充满了敬畏与感叹。
“最终，领地内的所有神只都被唤醒！它们共同演奏了一曲来自远古的混沌之歌！在这场盛大的仪式面前，这只可怜的普通人，显得如此渺小，而又无助。”
纪录片到此结束，屏幕上浮现出几个大字：
“第一集：厨房的战争。——敬请期待下一集。”
然后，电视“啪”的一声，自己关掉了。
客厅里，死一般的安静。
陆晚灵缓缓地，一帧一帧地，扭过头，看向身旁的秦夜。
秦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无奈。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湖水。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客厅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盆栽。他面无表情地，将盆栽里的那颗微型摄像头，捻成了齑粉。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陆晚灵，同样面无表情地说：“我出去走走。”
奉天阁指挥中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主屏幕上，那个因为摄像头被毁而变成一片漆黑的画面，大气都不敢出。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一个年轻的黑客颤抖着问：“长……长官，我们是不是……玩脱了？”
周正的脸上，却绽放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殉道者般的光辉。
“玩脱了？不！”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喜，“你们根本不懂！这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我们，打破了第四面墙！”
他猛地转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上仙，他不再是观众了！他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他用行动，回应了我们的表演！他毁掉了摄像头，这是什么？这是互动！这是剧中人，对自己命运发出的第一次叩问！”
“他走出了那个房间！他要从‘舞台’走向‘现实’！我们的沉浸式戏剧，即将迎来最高潮的篇章——户外真人秀！”
“天尊没有笑，上仙没有说话，他们的沉默，就是对我们这部‘荒诞艺术纪录片’的最高赞美！因为我们的作品，已经深刻到让他们无法用言语来评价了！”
周正的眼神扫过他那群已经完全呆滞的下属，下达了新的，更加疯狂的指令。
“我宣布！‘奉天阁楚门计划’，正式进入4.0阶段——‘全城追击’！”
“立刻启动天眼系统！所有外勤单位注意！目标已经脱离预设场景！准备执行‘城市随机事件生成预案’！我们要让整个城市，都成为上仙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