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水真君那边暂时没了回音，像石子投入深潭，连个水花都没看见。林闲不敢多等，带着宝儿继续往北挪。越往北，天气越冷，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刮。宝儿裹着那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服，小鼻子冻得通红，但只要有糖，她就能坚持。
林闲自己却快坚持不住了。不是身体，是心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灵石只出不进，宝儿的身世线索虚无缥缈，后面可能还跟着尾巴。这种漫无目的的逃亡，最是消磨意志。
他需要方向，需要突破口。
之前藤一藤二收集的零碎信息，加上玄水真君最初给过的一些关于中域势力分布的玉简，被他反复拿出来琢磨。他像个抠门的账房先生，在字里行间寻找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
突然，几条看似无关的信息被他串联起来：
1.一条来自某个茶馆伙计的闲谈：南域与中域边界，有一支姓“石”的小商队，以前好像挺风光，跟一些“特殊族群”做过大生意，后来没落了，现在混得挺惨，经常被大商行排挤。
2.玄水真君玉简里提到过：月灵族（他根据“月纹”自己暂定的称呼）覆灭前，以其特有的“月华石”和灵植贸易闻名，与几支人类商队关系密切。
3.另一条路边听来的消息：一支叫“石家行脚”的小商队，最近好像又亏了本，连护卫都请不起了，被困在北边一个叫“灰岩镇”的地方，货物都快被债主扣光了。
石姓商队…与特殊族群贸易…没落…月灵族…
林闲的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两下。会是巧合吗？这支石家商队，会不会就是曾经与月灵族往来密切的旧部后裔？
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也值得一试！总比现在这样瞎跑强。
灰岩镇，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林闲带着宝儿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灰扑扑的低矮建筑，风卷着沙尘打在脸上生疼。镇子很小，唯一的客栈马厩里，拴着几匹瘦骨嶙峋的驮兽，旁边停着几辆破旧的车架，上面盖着打了补丁的油布。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袍子、头发凌乱、眼角带着深刻皱纹的中年汉子，正蹲在车架旁，对着一个空了的饲料袋发愁。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很弱，大概只有筑基初期，而且气息虚浮。
几个穿着绸缎、满脸横肉的汉子围着他，语气不善。
“石老三，最后三天！再还不上钱，你这几车破烂和这几头牲口，可就归我们了！”
“王管事，再宽限几天，等我把这批货……”
“货？你这批南边来的草药，品相差得要命，谁要？抵债都不够！”
那叫石老三的汉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
林闲在不远处看着，心里快速评估。目标确认，处境确认，极度缺钱，走投无路。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
但他绝不会亲自出面。风险太大。
他带着宝儿在镇子外围找了个能遮风的山坳住下，然后开始准备。这次，他需要制作一个看起来稍微“体面”点的分身，至少不能像藤一藤二那样像捡来的。
材料依旧寒酸，但他用了点心思，用某种韧性不错的树皮混合着泥土，勉强塑造成一个穿着普通布袍、面容模糊但带着点商人圆滑气质的形象，取名“木乙”。他甚至还给木乙配了一个小小的、空荡荡的储物袋挂在腰间做样子。
“木乙”在一个傍晚，走进了灰岩镇那家唯一的、兼卖劣酒的小饭馆。石老三正一个人坐在角落，就着一碟咸菜喝闷酒。
木乙走过去，在对面坐下，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平和：“这位道友，可是遇到了难处？”
石老三警惕地抬起头，看着这个面容模糊、气息感知不清（林闲用少量虚像值模拟了微弱的敛息效果）的陌生人：“你是？”
“路过商人，姓木。”木乙笑了笑，笑容透过粗糙的面具显得有些僵硬，“看道友车队规模，应是行商之人，何以困守于此？”
石老三叹了口气，许是憋久了，又许是看对方不像恶人，便倒起了苦水。无非是货物滞销，被大商行打压，欠了高利贷，云云。
木乙安静听着，不时点头。等石老三说完，他才缓缓开口：“石家商队……我似乎听过一些传闻，祖上似是阔过的，与南边一些隐世族群做过生意？”
石老三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触及了什么家族隐秘，含糊道：“都是老黄历了，祖上确实走过南域，后来……唉，不提也罢。”
木乙不再追问，话锋一转：“我观道友是实诚人，眼下困境，无非是缺些周转。这样，我这里有一笔小钱，道友可先拿去应急，利息嘛，就按市面上最低的算，无需抵押。”
他拿出一个小布袋，推到石老三面前。里面是林闲咬牙挤出来的、一百块下品灵石。这对现在的石老三来说，绝对是救命钱。
石老三愣住了，看着那袋灵石，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难以置信：“这……木先生，你我素不相识，为何……”
“投资。”木乙吐出两个字，“我看好石家商队的底蕴，也看好道友的能力。这点钱，算是个善缘。另外，”他又拿出一枚玉简，“这里面有几条相对安全、竞争也小的行商路线，算是附赠，或许对道友有些帮助。”
石老三颤抖着手接过灵石和玉简，神识往玉简里一扫，里面记录的几条路线确实偏僻但风险较低，正适合他现在这种没有强大护卫的小商队。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木乙深深一揖：“木先生大恩！石三没齿难忘！这钱，我一定尽快连本带利还上！”
“不急。”木乙摆摆手，站起身，“若有难处，可去‘黑水城’的‘悦来’客栈留信，我若经过，自会查看。告辞。”
说完，不等石老三再说什么，木乙便转身离开了饭馆，身影很快消失在灰岩镇的夜色中。
石老三捧着那袋沉甸甸的灵石和那枚看似普通的玉简，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脸上有激动，有感激，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
这个神秘的木先生，到底图什么？
远处山坳里，林闲散去了对木乙的操控。分身在一处密林中悄然解体。
饵，已经撒下去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看这条可能通往过去的线，能不能钓起他想要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身边已经睡着、蜷缩成一团的宝儿，轻轻给她掖了掖盖着的兽皮。
希望这次，方向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