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希萨尔森林深处,预想中的安宁并未出现,反而弥漫着另一种惨烈。
林凡的残部在凯兰崔尔的指引下,沿着隐秘的小径艰难前行。然而,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被利刃斩断的古老树木、嵌入树干带着希萨尔部落特有羽毛标记的箭矢、诺萨特战士和腐化生物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更多身披兽皮、脸上涂着油彩的希萨尔部落战士的遗体。
他们有的伏在巨石后,保持着射击的姿势,身下是一滩凝固的暗红;有的与敌人扭打在一起,匕首深深插入对方的咽喉,自己也被弯刀贯穿;有的则是在撤离路线上被追上,背心中箭,倒在血泊之中。
战斗的痕迹遍布林间,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激烈而残酷的阻击。
格隆踢开一具诺萨特斥候的尸体,看着旁边那位至死都紧握猎弓的希萨尔战士,声音沙哑:“看来……不是他们不来,是他们来不了。”
布兰诺蹲下身,检查着一处被暴力破坏的、用树枝和藤蔓巧妙伪装的陷阱,沉声道:“他们在用命拖延,用森林的每一寸土地消耗敌人。这些林间的勇士,履行了他们的盟约。”
凯兰崔尔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自然之怒与死亡的悲怆,轻声道:“森林在哭泣,也在愤怒。希萨尔部落,为盟友流尽了鲜血。”
这一幕幕,让原本沉浸在自身悲痛中的联军士兵们,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盟友牺牲的敬意,有未能及时回援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怆。他们并非孤军奋战,只是战争的无情,将所有人都拖入了深渊。
当队伍终于抵达那片被称作“月光之泉”的隐秘谷地时,气氛更加凝重。谷地入口处原本存在的希萨尔部落警戒标记已然破损,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戒备!”格隆低吼,残存的士兵们立刻握紧了武器,拖着疲惫的身躯组成防御阵型。
然而,当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入谷地,看清泉边的情形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泉边聚集着另一群人!他们衣衫褴褛,大多带伤,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惊魂未定,但眼神中却依旧保留着一丝不屈的火焰。而在那些人中间,赫然站着两个他们无比熟悉、以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身影——
伊莎贝拉和莉娜!
“夫人!莉娜小姐!”格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带着颤抖。
伊莎贝拉闻声回头,当她看到格隆背上昏迷不醒的林凡,以及他身后那群伤痕累累、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士兵时,她捂住嘴,泪水瞬间涌出,但立刻被她强行忍住。莉娜则猛地站起,镜片后的目光迅速扫过队伍,脸色更加苍白,显然在快速计算着伤亡。
短暂的死寂后,是爆发般的喧哗与激动!
“格隆队长!你们还活着!”
“布兰诺!石心山的兄弟们!”
“凯兰崔尔女士!”
东戴城的残部与林凡带回的北境残军,如同失散已久的亲人,瞬间冲破了队伍的界限,涌向彼此!他们用力地拍打着对方的肩膀,紧紧拥抱,声音哽咽地询问着彼此的遭遇,确认着熟悉的面孔是否还在。压抑了太久的恐惧、悲伤,在此刻化为了找到同伴的狂喜与慰藉。
但喜悦是短暂的。当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沉重的现实便再次压在每个人心头。
伊莎贝拉快步走到格隆面前,看着林凡苍白如纸、眉头紧锁的脸,声音发颤:“他……怎么了?”
“心力交瘁,透支过度。”凯兰崔尔代为回答,语气沉重。
莉娜则已经蹲在了被安置在一旁、依旧昏迷不醒的萨尔身边,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紫黑色伤口和蔓延的纹路,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声音依旧冷静:“萨尔爵士的情况更糟,黑暗能量在持续侵蚀,精灵的自然法术只能延缓,无法根除。”
双方迅速交换了情报。伊莎贝拉和莉娜讲述了城破的经过,萨尔的重伤,以及他们通过密道撤离的绝望。格隆和布兰诺则描述了北境的血战,以及回援路上遭遇的层层阻击和林凡的崩溃。
希望的火种虽然因为重逢而重新点燃,但形势依旧严峻到令人窒息。他们失去了城市,兵力损失惨重,两位最重要的领袖一昏迷一垂危,而原本应该提供庇护的月光之泉,其希萨尔部落的看护人也已不知所踪,很可能已在某场阻击战中牺牲。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精灵游侠从谷地边缘的高处滑下,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夫人,女士,诸位大人……从山上可以看到,东戴城方向仍有大量敌军部队在集结、调动。更多的诺萨特旗帜和……那种黑暗的旗帜,正在向森林边缘汇集。他们……像是在准备进行更大规模的扫荡。”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敌人并未满足于攻占城池,他们要将所有反抗的火种,彻底掐灭在这片广袤的森林里。
前途,依旧是一片看不到光亮的混沌。但至少,他们不再孤独。两支残存的力量,在这片染血的森林圣地,完成了绝望中的汇合。微弱的火种,在彼此的体温中,艰难地维持着不灭。下一步该如何走,生存的压力,比复仇的渴望,更为迫切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