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率领着仅存的、人人带伤的联军残部,终于穿越了层层阻截,踏上了能够遥望东戴城的最后一道山岗。每个人的心中都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期盼着能看到城头依旧飘扬的凤凰旗,期盼着能听到熟悉的钟声。
然而,当那座熟悉的城市轮廓映入眼帘时,所有的期盼都在瞬间被碾得粉碎。
远方,东戴城已化为一片巨大的、燃烧的废墟。冲天的火光将黎明前的黑暗彻底驱散,浓烟如同绝望的狼烟,滚滚升腾。曾经象征着秩序与繁荣的城墙多处坍塌,城内建筑的火光连成一片,映照出断壁残垣的狰狞剪影。
而最刺眼的,是城头之上。
那面绣着金色不死鸟、他们曾为之浴血奋战的凤凰战旗,不见了。
那面象征着帝国权威的鹰旗,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面在火光中肆意飘扬的旗帜——一面是狰狞的诺萨特狼头,另一面,则是散发着不祥紫黑色幽光的、扭曲的邪眼战旗!
死寂。
山岗之上,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那片火海与那两面刺眼的旗帜上。
“不……不可能……”一个士兵喃喃自语,手中的长矛“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家……我的家没了……”另一个年轻的士兵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这哭声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弥漫在军中的绝望。疲惫、伤痛、以及家园沦陷的巨大打击,让这些刚从北境血战中幸存下来的硬汉们,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呜咽声、压抑的哭泣声、愤怒而不甘的低吼声,在山岗上蔓延。
格隆双目赤红,如同发狂的野兽,他死死攥着战斧,手臂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猛地用头撞向旁边的一棵树干,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只有肉体的痛苦才能缓解心中的剧痛。
布兰诺这位坚如磐石的矮人队长,此刻也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望着那片火海,白银般的胡须微微颤抖,最终沉重地闭上了独眼,一拳砸在身边的岩石上,碎石飞溅。石心山的盟约,守护的城池,就在眼前化为了灰烬。
凯兰崔尔眼中充满了悲伤与凝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弥漫的痛苦、死亡以及……浓郁的黑暗气息。她轻声道:“自然的平衡被粗暴地撕裂了,黑暗在那里欢歌……”
而林凡。
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视野中,系统UI疯狂闪烁着红色的警告,代表东戴城的图标已然灰暗,标注着【沦陷\/严重破坏】。更让他灵魂颤栗的是,与萨尔、莉娜、伊莎贝拉紧密相连的【关系】状态栏,发生了剧变——
萨尔的状态变成了刺目的【濒危!黑暗侵蚀!】,生命条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莉娜和伊莎贝拉的状态,则变成了令人心悸的【失踪】。
“萨尔……莉娜……伊莎……”他低声念着他们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沫。
家园沦陷,旗帜被辱,兄弟濒死,挚友失踪……所有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炸开——萨尔憨厚的笑容、莉娜专注的眼神、伊莎贝拉坚定的目光、东戴城蓬勃的景象……与眼前的火海、敌人的旗帜、以及状态栏里那刺目的警告交织、碰撞!
“呃啊啊啊啊啊——!”
林凡猛地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咆哮!一股狂暴的、不受控制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扭曲震颤!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瞳孔深处甚至闪过了一丝与那邪眼旗帜相似的紫黑色光芒!
“杀!杀回去!杀光他们!!!”他状若疯魔,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火海,哪怕是与敌人同归于尽!
“伯爵!不可!”格隆虽然自己也处于崩溃边缘,但看到林凡失去理智,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从后面死死抱住了林凡的腰,“不能去!那是送死!城里都是敌人!您看看兄弟们!他们都快撑不住了!”
“放开我!格隆!放开!”林凡疯狂地挣扎着,眼泪和鼻涕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纵横流淌,他从未如此失态,如此绝望,“萨尔还在里面!莉娜!伊莎贝拉!我要去救他们!我要杀光那群杂种!”
“您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格隆死死抱住他,声音同样嘶哑,却带着老兵在绝境中最后的清醒,“夫人和莉娜小姐吉人天相,未必就……可您要是冲进去,就正中了敌人的下怀!活下去!伯爵!活下去才能报仇!!”
林凡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格隆的话语如同冰水,浇灭了他疯狂的冲动,却带来了更深的、噬骨剜心的痛苦。他耗尽了一切力量,精神力因过度使用时间之力和此刻的巨大打击而彻底枯竭,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晕厥在格隆怀中。
“伯爵!”
“林凡阁下!”
众人惊呼,围拢过来。
凯兰崔尔迅速检查了一下林凡的状态,脸色凝重:“他心力交瘁,精神力量严重透支,身体也到了极限。必须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休息。”
她抬头望向那片燃烧的城池,又看了看周围这群伤痕累累、士气崩溃的残兵,深吸一口气,提出了当前唯一可行的建议: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敌人的巡逻队很快会发现我们。我知道希萨尔森林深处有一处隐秘的谷地,‘月光之泉’,那里有部落的庇护所,相对安全。而且……如果城内有幸存者撤离,那里也是最可能的汇合点。”
格隆和布兰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此刻,他们已无路可走。
“走!”格隆背起昏迷的林凡,声音沉重而坚定,“带上所有能带走的伤员和物资,我们跟精灵女士走!”
残存的联军,如同受伤的狼群,带着无尽的悲痛与屈辱,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埋葬了他们家园和希望的火海,然后沉默地转身,跟随着凯兰崔尔,拖着沉重的步伐,一头扎进了茫茫的、未知的希萨尔森林深处。
身后,是冲天的烈焰和敌人的狂笑。
前方,是密林的黑暗与渺茫的生机。
复仇的种子,在灰烬与鲜血中,深埋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