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表面的光点又闪了一下，比上次更久。
李文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那股微弱的震动。他没说话，只是将阵盘旁的三日轨迹图重新铺开，用炭笔在东南三十里处画了个圈。那里是一片废弃绿洲，地表干裂，寸草不生，按理说不该有人驻留。但过去七次扫描信号的交汇点，都指向那个位置。
他转身走出密室，脚步落在石阶上没有发出太大声响。门外守卫立刻站直，却被他抬手制止。他不需要通报，也不需要仪仗。此刻封神台依旧平静，通贸坊的早市声顺着风飘来，牛车碾过路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半个时辰后，赤奴带着一身沙尘踏入政厅。他刚从南线巡查回来，靴底还沾着碎石，进门便问：“有动静？”
李文把图推到他面前，“他们每天子时来，十二息一扫，三处同步，频率稳定。这不是试探，是例行记录。”他顿了顿，“假营已经演了三夜，他们没反应，说明他们信了，也说明——他们的据点就在附近。”
赤奴低头看图，眉头越皱越紧，“你是想打出去？”
“不是想，是必须。”李文走到墙边，取下木剑挂在腰侧，“我们藏了太久，他们以为我们只会守。现在该让他们明白，盯人的人，也会被盯上。”
赤奴咧嘴笑了下，“我就等你这句话。”
命令很快传下。植物精灵连夜赶制出一批空甲兵，在南线高地搭起新营帐，点燃火堆，安排巡逻路线。远远望去，像是有数百人在集结。与此同时，三百精锐在地下暗渠集合，每人身上贴了一张云姬特制的符纸，能短暂屏蔽空间波动。
出发前，李文站在渠口看了一眼封神台的方向。灯火未熄，操演场还有人影走动。他知道那些探子正在某处看着南线，等着看这支“大军”下一步去哪。但他们不会想到，真正的刀锋，正从另一个方向悄然逼近。
队伍沿干涸河床前行，速度缓慢。赤奴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在沙粒最少的位置，脚掌贴地而行，几乎不扬起尘土。身后士兵紧随其后，间隔百步，错开步伐节奏。这是羌族猎人世代相传的潜行法，能在松软沙地上不留痕迹。
接近绿洲边缘时，空中浮着几只纸鸢，翅膀泛着暗青色光泽，显然是经过咒术加持的监察器。李文停下，从怀中取出一枚封着气运之力的藤种。种子呈深紫色，表面有细微纹路，是雪莲精灵培育多年才成的产物。
他轻轻一弹，藤种飞入风中，落地瞬间抽芽生长，短短几息便长成一片扭曲藤蔓，随风摆动，模拟出小型沙暴的轮廓。纸鸢受到干扰，开始原地盘旋，调整视角。趁着这个空档，全军压低身子，贴着沙丘底部推进。
再往前五十步，便是血咒铃阵的范围。这种阵法靠活物气息触发，一旦靠近，地底埋藏的铜铃就会共鸣出声，直接惊动据点守卫。李文让队伍暂停，自己上前几步，抽出木剑，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浅痕。
随后，他闭眼凝神，调动植物精灵之力，让自己的呼吸与心跳暂时归于沉寂，体表温度也迅速下降。紧接着，一株沙棘精灵从地底钻出，缠绕在他手臂上，代替他散发出微弱的生命波动。
铃阵感应到了什么，轻微震了一下，但很快又安静下来。像是风卷起了地上的枯叶，不足以唤醒沉睡的机关。
全军通过。
据点建在绿洲中央，由五座低矮石屋围成环形，中间是一座三层塔楼，外墙刻满符文。门口站着两名守卫，身穿黑鳞软甲，手中长刃斜插地面，刀身泛着哑光，明显能阻断灵气流动。
赤奴回头看向李文，得到点头示意后，立刻带二十名骑兵从西侧沙丘绕出，故意踢起大量尘土，高声呼喝，装作突袭模样。守卫立刻警觉，吹响号角，大批人从屋内涌出，朝西面迎击。
就在这时，李文带着二十名贴身护卫，从地下水源旧道潜入塔楼底层。这条通道早已干涸，但结构未塌，足够容纳小队通行。他们动作极快，穿过狭窄甬道，直达塔楼核心。
中央大厅内，一名黑袍人正站在晶核控制台前，手指快速拨动符链。倒计时已经开始，红色光纹一圈圈亮起，距离自毁只剩十息。
“拦住他！”李文低喝。
护卫冲上前，却被一道横扫的气劲震退两人。那黑袍人反应极快，反手抽出短刃格挡，同时一脚踢向主控杆。
李文不再犹豫，当即消耗气运之力，在掌心凝聚出一朵半透明的花形虚影。静音花精灵浮现，花瓣缓缓展开，一层无形力场扩散开来，瞬间冻结了倒计时的声波传导。时间仿佛被拉长，原本急促的滴答声戛然而止。
护卫趁机破门而入，两人合力压制黑袍人。李文快步上前，抽出木剑斩断主控链路，切断能量传输。晶核光芒骤暗，自毁程序终止。
他伸手取下核心晶匣，入手微烫，表面还残留着未散的能量波动。里面储存的情报尚未销毁，是完整的。
“点火。”他下令。
早先埋好的火油被引燃，火焰顺着墙壁迅速蔓延。石屋一个接一个爆燃，浓烟滚滚升空。西面的赤奴听到信号，立即率部撤退，与主力汇合。
李文最后一个离开塔楼。他站在高坡上回望，整个据点已陷入火海，烈焰吞噬屋顶，烧断梁柱，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远处传来零星喊杀声，是残敌在逃窜，但已被风隼组截断退路。
赤奴走到他身边，抹了把脸上的灰，“这一把，烧得痛快。”
李文没回应，只是盯着火光深处。他知道，这场火不只是为了毁掉据点，更是为了传递一个信号——我们不仅能防，还能攻。
他转头对身旁亲兵道：“设临时哨岗，封锁周边三十里。风隼四组轮值，每两刻钟汇报一次动向。”
“是！”
“另外，把缴获的晶匣送回封神台，交给云姬，优先解析其中的联络频率和中转节点。”
亲兵领命而去。
赤奴看了眼还在燃烧的废墟，“接下来呢？”
李文握紧手中的晶匣，指节微微发白。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他们以为我们在等破绽，其实我们在等机会。”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现在机会来了。”
他抬起眼，望向远方夜空。那里没有星辰，只有厚重云层压着地平线。但他知道，不止一个地方在关注这场大火。
“传令下去，所有部队保持隐蔽状态，不得生火，不得喧哗。”他停顿片刻，“今晚不会有第三次扫描了。”
赤奴点头，随即挥手示意手下分散布防。
李文站在原地未动。风吹过烧焦的断墙，带起一阵灰烬。他忽然察觉晶匣表面有一道细小裂痕，像是被人刻意留下。他凑近看了看，发现裂缝内部似乎嵌着一点银光，极细微，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他用指甲轻轻一挑。
那点银光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