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边的风卷着麦芒掠过,撩起谷雨鬓角的碎发,也掀动了张远袍角的褶皱。
张远语气里带着笑,眼底却藏着后怕:“你在凉州折腾出的动静,可比我预想的还要热闹几分。
中平二年你领人入凉州,随行的弟兄都折在了路上,当时你寄回那封信,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要是一个月后没你的回信,就证明你已经牺牲了,让我重新派人去完成任务。”
他轻轻拍了拍谷雨的手臂,无奈又欣慰地摇头:“我当时就念叨,你这小子是真傻,遇见危险不会先跑回来?
等做好准备,再去凉州也不迟啊。你倒好,一个人莽莽撞撞就扎进去了,我那会儿都认定了,你怕是也要折在那乱摊子里头。没想到你这愣头青,硬是在绝境里刨出条活路。
这份胆子和韧劲,我都得说声佩服,换我去,说不定还真栽里头了。”
谷雨抬眼看向张远,眸子里闪着光,语气坚定:“先生你说过,事在人为。幸好学生不辱使命,没辜负先生的期望。”
“你做得极好了!”张远加重了语气,字字都透着真切的赞许。
田边的徐庶、陈文等人纷纷附和,交口称赞谷雨绝境翻盘、以少胜多的壮举。
谷雨被夸得耳根微红,露出几分少年时的腼腆,垂首抿唇不语,那模样,竟还和当年在封龙山被先生夸时一模一样。
随即,谷雨介绍:“先生,我给您引荐几位。这位是张济同志,早年在西凉便与我并肩抗董,如今已是咱们人民军的老骨干了;
他身边的是张绣同志,年轻有为,打起仗来勇猛得很,性子也活络,是学生的得力助手;
还有这位马孟起,乃是西凉马家的少主,此次与我军一起结盟,共讨伐董贼。”
张济闻言,向前一步,眉宇间沉淀着沙场老将的持重:“张首席,久仰。”
张远对着张济拱手回礼,笑容温和:“张济同志久在西凉征战,能扛住董卓的威压,还始终心系百姓,这份定力与担当,我早有耳闻。”
张绣却是按捺不住,当即咧嘴笑了笑,拱手时声音清亮:“见过张首席!早就听谷雨同志说您的本事,今日总算见着真人了!”
张远看着他鲜活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摆手:“你这小子,满身的冲劲,好样的!”
一旁的马超则挺了挺脊背,动作行云流水,拱手朗声道:“西凉马超,见过张首席。久闻先生贤名,今日幸会。”
张远的神色敛了几分,语气郑重起来:“令尊的噩耗,我们早已得知,心中深感悲痛。他生前与我们同心抗董,本就是并肩的盟友,这笔血仇,绝不能就此作罢——他的仇,我们定然与你一起报!”
马超听到这话,眼中的锐气稍敛,多了几分动容,躬身沉声道:“若能得先生相助,马超必肝脑涂地,誓除董贼!”
寒暄的余温还未散去,张远便拉着谷雨的手在田埂旁的青石上坐下,指尖点着地面,掰着指头细细追问他对凉州治理的设想。
从屯田垦荒到安抚羌胡,从整饬军备到兴修驿路,待谷雨一一答完,张远忽然一拍大腿,声音里满是果决:“我们几个合计了数日,想让你坐镇凉州,做这凉州牧,你意下如何?”
谷雨却没说半分“听凭先生安排”的客套话,方才被夸出的腼腆倏然褪去,抬眼时眸中似有星河翻涌,目光灼灼地望向西北方,陡然变得健谈起来:“先生,学生想做些更开拓的事。
我要重开西域都护府,让丝绸之路再复往日驼铃阵阵、商队络绎的繁华;
要亲自去踏先生口中的昆仑山、天山,登雪岭望大漠,把西凉的旌旗插在雪山之巅;
还要往西南走,去探那青藏高原的苍茫土地,看看那里的日月是否与关中不同。
若将来天下一统,我更想往西一直走,走到海洋的尽头,亲手验证先生说的七大洲四大洋,看看那片从未有人踏足的天地,究竟是传说中的虚妄,还是真实存在的寰宇。”
“好小子,志气竟比这天还高!”张远听罢猛地抚掌大笑,他抬手拍了拍谷雨的肩膀:“你想折腾,我便给你搭最稳的台子!世界那么大,我这辈子困于中原的纷争,估计是去看不了,但你完全可以去,我全力支持你!”
说罢,他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刘兰、徐庶等人,笑着摊开手,语气带着几分打趣:“看来咱们早前定的人事安排,得重新改改了。总不能摁着同志们的想法来,做事得先尊重个人意愿嘛。”
徐庶闻言垂眸略一思索,便颔首道:“那便调廖文同志来主政凉州吧。”
“我看可行。”张远当即点头应下,笑着点评道,“廖文那小子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处理羌胡各部之间的弯弯绕绕,化解民族隔阂的疙瘩,派他去凉州,再合适不过。”
话音刚落,便听远处传来一阵沉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赵云银枪白马,徐晃铁甲铿锵,郭嘉摇着酒壶,三人正沿着田埂朝这边走来。
“董卓已率残部经洛河通道逃往洛阳,我军尝试进攻潼关,但是敌将李肃据险死守。”赵云翻身下马,先将前线军情禀明,“潼关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若要强攻,绝非一月半载能下。”
徐晃亦沉声附和:“我等已留石仲、张辽、高顺等同志驻防此处,我们打不进去,他们也打不出来。”
张远听罢,目光扫过赵云、徐晃、郭嘉三人,又看了看身旁的谷雨、王红等人,笑着抬手一挥:“既然军队的主要领导都到齐了,那咱们便就地开个军事会议,合计合计接下来的部署。”
他说着抬眼望了望天色,日头正悬在半空,风卷着云絮缓缓飘过,随即伸手指向不远处一条蜿蜒的小溪,溪水清浅,绕着青石潺潺流淌,“那边溪畔开阔,又有树荫遮日,咱们就去那处议事。”
众人闻言皆颔首应是,一行人便沿着田埂朝溪畔走去。
溪畔的青石被阳光晒得温热,众人或坐或立,围作一圈,一场关乎天下走势的军议,便在这乡野溪头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