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永看了程破岳和萧战天一眼,随后沉声说道:“此乃盟主亲令!如今圣朝之内,狼烟四起,战事频发,各处人手捉襟见肘!盟主有令,命你等即刻退兵,速回盟中增援!”
“什么?!”
程破岳虎目圆睁,急声问道:“战事频发?圣朝承平已久,怎会突然烽火遍地?即便真有战事,盟中底蕴深厚,元老众多,难道还不足以平息?”
萧战天亦是面色骤变,追问道:“李长老,这魔域战局刚现转机,东耀城百万生灵悬于一线!我等若退,他们岂非成了砧板鱼肉,任由魔修宰割?这……这如何使得!”
李修永眼神冷冽,扫过二人,冷声说道:“哼!你以为我等元老终日清闲?如今奔走于圣朝各地,分身乏术!若非人手匮乏到了极点,岂会来这魔域召你们回援?程破岳,萧战天!你们身为天耀战府之主,统领一方,值此圣朝危难之际,难道不应以大局为重?至于魔域百姓,就由他们去吧。”
“大局?由他们去?”
萧战天怒极反笑,一步踏前,声如洪钟:“李长老口中的大局,便是要我等背弃誓言,眼睁睁看着东耀城内,这数万万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父老乡亲,再次堕入魔爪,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天耀盟的大义吗?!”
程破岳亦是胸膛剧烈起伏,怒声低吼道:“不错!加入天耀盟的第一日,我等便立下血誓:锄强扶弱,护佑苍生,见死不救,枉为人子!如今魔主爪牙虽折,其势未衰,我等岂能坐视这最后的孤城毁灭,百万生灵涂炭?这与当年盟主亲率我等抗击魔祸的初衷,岂非背道而驰?!”
“放肆!”
李修永勃然色变,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将令牌高高举起,厉声暴喝:“盟主令在此!见令如见盟主!你们竟敢再三忤逆,口出狂言,是想造反不成?!再敢抗命,休怪老朽执行盟规!到时候盟主降下雷霆之怒,是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掂量清楚!”
见到盟主令,程破岳和萧战天浑身剧震,神情顿时凝固。
他们死死盯着令牌,嘴唇颤动,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见令如见盟主,再多的道理都显得苍白无力。
抗命,便是叛盟!
见二人终于慑服,李修永冷哼一声,收拢令牌,沉声道:“既知利害,速速整备,立刻随我返盟!”
旋即,他仿佛才注意到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江北,目光如电般射来,开口说道:“还有你,江北。你在魔域所为,战绩倒也算过得去。如何?是随令回盟,还是……?”
江北并未立刻回答,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李修永,眼神深邃如渊,随后淡然开口说道:“敢问李长老,圣朝之内,具体是何方妖邪作乱,竟至于要抽调我等驻守魔域最后防线之兵?”
李修永眉头一皱,不耐道:“伏天域、青阳域、紫芝域、龙角域……叛军、魔道、妖魔如同蝗虫,四处肆虐,天耀盟上下焦头烂额,疲于奔命!怎地,你是在质疑老朽所言?”
“不敢。”
江北微微摇头,语气依旧淡然,“晚辈只是心有疑问,既然圣朝战事如此紧迫,人手紧缺至斯,那盟中元老,如今倾巢而出者,有多少?”
李修永迅速地说道:“哼,盟中元老?自然是尽数出动,分身乏术!若非如此,岂会大老远跑来魔域叫你们回去增援?”
“哦?尽数出动?”
江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看……不像。若真到了那般山穷水尽、无一元老可坐镇中枢的地步,区区传令小事,何须劳动元老金躯,让李长老您亲自来?遣一名天将传讯足矣!依我看,盟中至少尚有十数位元老坐镇中枢,调度全局。既如此……”
他话锋一转,骤然锐利起来:“又何需如此急迫、如此仓皇地勒令我等撤兵,弃这东耀城数万万生灵于魔爪之下,任其屠戮殆尽?放弃这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战局?”
江北的声音陡然拔高,回荡整个厅堂:“况且!天耀盟开盟第一条铁律,江北至今铭记于心:凡我盟众,无论身处何地,遇不平事必管,见无辜者必救!锄强扶弱,义不容辞!此乃立盟之基,万世不移!魔域之地,纵然被朝廷遗弃,可这城中的百姓,难道就不是人族?就不是无辜生灵?他们盼来了希望,我等却要亲手将这希望掐灭,弃之如敝履?这与盟规,与盟主昔日誓言,岂非天壤之别?!”
他目光灼灼,直视李修永,一字一句,石破天惊:“所以,我不信!我不信这弃民于水火、背盟规、违初心的命令,会是盟主本意!若要我等退兵,可以!让盟主亲自来此,当着这东耀城百万冤魂未散的面,亲口告诉我们,此地百姓,可以任魔屠戮!若盟主真如此决断……”
江北猛地一顿,周身气息如渊似海,一股决绝之意喷薄而出:“那么,这天耀盟,不待也罢!”
“轰!”
此话一出,不啻于九天惊雷在议事厅内炸开!
程破岳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虎目圆睁,仿佛第一次认识江北。
萧战天同样是呼吸都为之一窒,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们万万没想到,江北居然敢如此和李修永说话,让盟主亲自来和他说!
而且还扬言,若真是盟主之意,这天耀盟不待也罢!
“放肆!!!”
李修永先是一怔,似乎没想到江北会说出这番话,随后脸色瞬间铁青,狂暴的威压席卷而出,整个议事厅都在震颤!
他眼中怒意毕露,厉声咆哮:“江北!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天将,蝼蚁般的人物,也敢妄议盟主,质疑盟令?!天耀盟缺了你,天就塌了吗?真是狂妄无知!不知天高地厚!”
他指着江北,冷喝道:“这兵,你撤也得撤,不撤也得撤!这魔域遗民不过是一群早该消散的孤魂野鬼!死了便死了,自有天地收尸!你自诩清高,要做那救世主?好!好!老朽倒要睁大眼睛看看,凭你一人,如何护得住!”
话音未落,李修永已是一拂袖袍,冷哼一声,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门外。
良久,程破岳才踉跄一步,重重叹了口气:“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啊……”
萧战天也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想当初魔主初临,青木域生灵涂炭,尸横遍野。那时的朝廷,也是这般,意欲将此地遗弃,任其自生自灭。是谁?是盟主!是他老人家挺身而出,挡在亿万黎庶之前,掷地有声的说青木域百姓,皆我人族同胞!魔焰之下,岂容手足相弃?天耀盟在,必护其周全!一息尚存,战至终章……那一字一句,犹在耳边,如雷贯耳!可如今……这弃城撤军之令……这……这怎会是盟主所为?盟主他……究竟怎么了?!”
程破岳也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当年盟主的风骨,何等的令人心折!他视百姓如血肉,将大义刻入骨髓……这截然相反的决断……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打死我也不信!难道……盟中真有我等不知的……天大的难处不成?”
江北闻言,眼眸微微一凝,心中也是不禁泛起沉吟。
这是盟主另有隐情,还是说,有人在给盟内施压?
……
翌日。
江北刚走出自己的屋子,便见萧战天步履如风,神色凝重地急奔而来。
“江北!”
萧战天急忙开口,“副盟主亲临东耀城!此刻正在会客厅中,点名要见你!老程正在作陪。”
“副盟主?”
江北眉头一皱,心中不由疑惑。
他见过天耀盟的副盟主一面,当时在天耀盟的元老殿当中,使用空间玄阵之前,副盟主沈至秦来到了元老殿,和他聊过短暂的几句。
没想到这等重量级的人物,居然会远道而来跑到魔域,还说要见他?
压下心中的疑惑,江北沉声道:“走!”
当即他便随着萧战天,疾步向会客厅赶去。
厅内,气氛肃然。
程破岳垂手侍立一旁,姿态恭敬。
主位太师椅上,端坐一人,气度渊渟岳峙,身着锦袍,面含威仪,正是天耀盟副盟主——沈至秦。
“副盟主!”
江北与萧战天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抱拳躬身行礼。
沈至秦的目光投来,落在江北身上,嘴角泛起温和笑意:“江北,无须多礼,快请坐。”
他抬手示意,语气平和近人。
江北依言落座,目光迎向沈至秦,开门见山问道:“副盟主日理万机,怎会亲临魔域险地?天耀盟那边不是……”
沈至秦闻言,轻笑摆手,说道:“莫慌,此乃老夫一缕分身投影,并非真身驾临。若非如此,天耀盟距此万里之遥,岂能瞬息而至?况且圣朝烽烟四起,老夫真身亦不便轻离中枢。”
“分身?”
江北恍然,心头微松,随即追问道:“那副盟主此番前来,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