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环,摩天大楼如森林般密集。站在韩天霖位于IFc的办公室里,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但林强无心欣赏这价值千万的景色,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会议桌上。
韩天霖今天穿了一身定制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显得随意而不失威严。他靠在真皮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支万宝龙钢笔,听着林强的汇报。
“……所以我们的策略是,以Android为突破口,在移动互联网导航市场抢占先机。同时通过车载前装项目,保持传统业务的现金流。”林强结束了自己精心准备的ppt演示。
会议室里除了韩天霖,还有三位他带来的分析师,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林总讲得很好,”韩天霖开口,声音平稳,“但我有几个问题。”
“您请讲。”
“第一,Android系统什么时候能普及?谷歌现在连第一款商用手机都没发布。你们把宝押在一个还没验证的平台上,风险有多大?”
“第二,就算Android起来了,你们的应用如何盈利?收费下载?广告?还是增值服务?每个模式的收入预测是多少?”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韩天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如果苹果也做导航呢?以他们的生态封闭性和用户体验能力,你们凭什么竞争?”
这三个问题,每一个都直击要害。林强深吸一口气,开始回答。他提到了与图行天下的数据合作优势,提到了团队在算法上的积累,提到了中国市场的特殊性……
但他能感觉到,韩天霖并不完全满意。
汇报结束后,韩天霖邀请林强共进晚餐。餐厅位于太平山顶,可以俯瞰香港璀璨的夜景。
“林总,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酒过三巡,韩天霖忽然问。
林强摇摇头。
“是你身上的那股拼劲,那种从华强北摸爬滚打出来的韧劲。”韩天霖摇晃着红酒杯,“但做企业,光有拼劲不够。要有格局,要有视野。”
他顿了顿,继续说:“金融危机是个洗牌的过程。很多公司会死,但活下来的,会成为下一个周期的巨头。英科导航现在站在十字路口,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林强静静听着。
“我的建议是,”韩天霖放下酒杯,“收缩,再收缩。把资源集中在一个点上打穿。pNd业务该放弃就要放弃,车载前装可以做,但不要投入太多。全力押注移动互联网,但目标不要太大——先做深圳,做透一个城市,验证模式,再扩张。”
这个建议与林强“多条腿走路”的思路完全不同,甚至有些激进。
“我需要考虑一下。”林强谨慎地说。
韩天霖笑了:“当然。但时间不等人。你知道吗?雷曼兄弟那边,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句话让林强心头一凛。虽然他对国际金融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雷曼兄弟是全球顶级投行。如果连它都撑不住……
晚餐后,韩天霖的司机送林强回酒店。车上,林强收到了彭如燕的短信:“谈得怎么样?香港下雨了吗?”
林强回复:“还行。下了点小雨。想你了。”
几秒后,彭如燕回了一个笑脸:“早点休息。等你回来。”
看着这条短信,林强忽然感到一阵愧疚。这三天,他几乎没怎么主动联系彭如燕,而她每天都会发来问候。
回到酒店房间,林强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的会议要点。凌晨一点,他收到章若英的邮件,只有一句话:“韩那边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林强回复:“明白。”
他走到窗前,看着香港的夜景。这座城市的繁华之下,暗流汹涌。而深圳那边,还有更多的问题等着他。
手机震动,是张志伟发来的消息:“林总,有个紧急情况,广州那家替代供应商也出问题了,说原材料涨价要重新谈合同。赵工很着急。”
林强叹了口气,回复:“我明天上午回去,下午开会解决。”
放下手机,他忽然想起彭建军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彭如燕发了条消息:“你堂哥彭建军来找过我,想安排工作。我没答应,但答应帮他留意机会。这事你知道?”
几分钟后,彭如燕直接打来了电话,声音里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悦:“他去找你了?我完全不知道!上个月他打电话问过我在哪工作,我只说了公司名字,没想到……”
“没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林强安慰她,“只是跟你说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彭如燕轻声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以后会注意,不会让亲戚随便去找你。”
“别这么说,”林强心里一软,“你是你,你亲戚是你亲戚。我只是担心你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彭如燕的声音柔和下来,“只是觉得……你现在压力已经够大了,还要应付这些事。以后再有亲戚找你,你直接推给我。”
两人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林强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事业的压力,人际关系的复杂,感情的维系……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
窗外的香港,依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