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避风港的吊桥在齿轮转动声中缓缓落下，东风军用卡车的轮胎碾过铺着防滑纹的钢板，发出沉闷的轰鸣。王达舍扒着车窗往外看，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里映着基地的轮廓——混凝土浇筑的围墙高约十米，墙头架着95式班用机枪，哨兵穿着统一的战术服，站姿笔挺得像标尺。最让他惊讶的是围墙内侧的温室大棚，透明的穹顶下隐约能看到绿色的藤蔓，在末世里透着不可思议的生机。
“这就是你们的‘钢铁避风港’？”王达舍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试剂瓶，“比我那破制药厂像样多了，居然还有温室？用的是地热供暖还是太阳能板？”
万昀正帮着扶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下车，闻言回头翻了个白眼：“王学长，收起你那套‘技术评估’，这儿不是你的实验室。温室是老石带人搭的，用的是废弃的热水器改装的加热系统，没你想的那么高大上——不过种出来的黄瓜比你安全区仓库里的过期罐头强。”
“昀弟，说话要讲科学依据。”王达舍挺直腰板，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沾满泥点的裤腿，“我那罐头是经过高温灭菌的，保质期长达三年，维生素保留率……”
“能有黄瓜解渴？”万昀打断他，伸手接过王富贵递来的登记册，“五千人，老弱妇孺占三成，登记完先去洗澡换衣服，基地有备用的工装。晚上大宝和老石给你们加餐，炖猪肉——正宗的家养猪，不是你安全区里那些啃变异草长大的野猪。”
“家养猪？”王达舍的眼睛亮了，镜片反射着远处食堂烟囱冒出的白烟，“末世里还能圈养家猪？你们有完整的养殖体系？饲料来源是……”
“学长！”万昀无奈地叹气，“再拽术语我就把你扔去猪圈帮老石喂猪。”
两人的拌嘴引来了周围幸存者的笑声。王达舍摸摸鼻子，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林墨，对方正指挥队员卸载医疗器械厂抢出来的设备，指尖划过虚空时，那些沉重的金属仪器就像被无形的手托着，轻轻落在平板车上。
“空间异能？”王达舍的专业本能瞬间被点燃，他几步冲过去，差点撞到搬运物资的队员，“四阶？不对，能量波动更稳定……是刚突破的四阶巅峰？你能精准控制能量场的范围？这在理论上需要……”
林墨刚用空间壁垒接住一个掉落的纸箱，闻言挑眉：“王博士，想研究可以，先让你的人安顿好。万昀说你带了晶核提纯的数据？”
“在我背包里。”王达舍立刻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防水笔记本，封面上印着“达舍生物制药”的烫金logo，边角已经磨得起毛，“初步破解了晶核能量的转化公式，能把吸收率从17%提升到32%，不过需要特殊的催化剂……”
“吃饭的时候再聊。”林墨拍了拍他的肩膀，空间能量不经意间掠过对方的白大褂，感知到口袋里三支不同颜色的试剂管，“大宝和老石今晚做了硬菜，别让菜凉了。”
食堂里的白炽灯吊在生锈的铁架上，晃悠着投下暖黄的光。五十张长条桌拼在一起，桌面虽然有划痕却擦得锃亮。大宝正端着个直径半米的搪瓷盆从后厨出来，盆里的红烧肉冒着热气，油光锃亮的肉块堆得像小山，肥瘦相间的纹理里渗着琥珀色的汤汁，香气顺着门缝钻出来，勾得门口排队的人直咽口水。
“让让让！烫烫烫！”大宝的圆脸上泛着红光，宽松的工装被汗水浸湿了大半，他小心翼翼地把肉盆放在主桌上，转身又钻进后厨，“老石！糖醋排骨好了没？王学长他们可是第一次吃咱基地的菜！”
“来了来了！”石维天的声音带着川味的尾调，他端着个砂锅小跑出来，砂锅底的火还没灭，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掀开盖子的瞬间，酸香微辣的气息混着肉香炸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排骨，裹着透亮的糖醋汁，旁边点缀着翠绿的葱段，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我的天……”达舍制药的幸存者里有人发出惊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拉着妈妈的衣角，小声问，“妈妈，那是糖吗？我好久没吃过糖了……”
“待会儿让石叔叔给你盛一大块。”王富贵蹲下来揉了揉女孩的头发，他的帆布包里还装着薄荷糖，是特意给孩子们留的，“咱们到新家了，以后有吃不完的肉和糖。”
林墨看着这一幕，转身对身边的万昀说：“安排两个人带王达舍的科研团队去实验室，他们的设备先归置到三号仓库，明天让豆斌帮忙接电。”
“知道了。”万昀正往桌上摆碗筷，闻言回头，“对了，王学长说他研发的‘大蛇丸’药丸能提升异能觉醒概率，要不要让医疗组评估一下？”
“让林皓哲看看。”林墨的目光落在走进来的王达舍身上，对方正盯着红烧肉出神，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油污，大概是刚才偷偷尝了一块，“他的技术值得重视，但安全第一。”
王达舍显然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他正被大宝拉着介绍菜品：“王博士你尝尝这个，我新烤的杂粮面包，加了点温室种的葡萄干，甜丝丝的。老石这道水煮肉片绝了，用的是自家腌的泡椒，辣得过瘾还不烧心……”
“面包的发酵工艺不错，蓬松度达标。”王达舍咬了一口面包，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酵母是你们自己培养的？末世里能保持活性不容易……等等，这肉片的嫩度不对，你加了什么？”
“淀粉啊。”老石端着汤碗过来，闻言笑得露出小虎牙，“裹层淀粉再下锅，肉嫩得很，我爷爷传下来的法子。”
“非酶解处理的物理嫩化？”王达舍推了推眼镜，突然掏出笔记本开始记，“温度控制在85c左右，淀粉糊化形成保护膜……这个思路可以用到晶核提纯的低温萃取上！”
周围的人都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万昀端着饭碗走过来，往他盘子里夹了块红烧肉：“吃饭的时候不许搞研究，不然下次让大宝给你做没放糖的红烧肉。”
“昀弟你这是虐待知识分子！”王达舍护住盘子，却还是乖乖把笔记本收了起来，“不过说真的，你们基地的条件超出预期。刚才我看了温室的结构，用的是双层聚碳酸酯板，保温性比普通玻璃好30%，是谁设计的？”
“老石和几个建筑系的幸存者一起弄的。”林墨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盛了碗汤，“没什么技术含量，能种出菜就行。”
“实用主义，我喜欢。”王达舍喝了口汤，突然正色道，“林墨，我带的晶核提纯数据不是全部，核心公式在我脑子里。如果你们能提供足够的实验设备和晶核样本，我有把握在三个月内做出稳定的能量剂，能让普通人短期获得三阶异能者的战斗力。”
万昀刚塞进嘴里的排骨差点喷出来：“你疯了？强行提升能量等级会导致细胞崩溃，上次你安全区那个实验体……”
“那是催化剂比例错误。”王达舍打断他，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执拗，“我已经优化了配方，用的是舔食者的酸液中和物做稳定剂，副作用率从23%降到了7%以下。”
林墨放下汤碗，指尖在桌下轻轻敲击——四阶空间异能让他能感知到王达舍的情绪波动，对方此刻很平静，没有说谎的迹象。“7%还是太高。”他缓缓开口，“我们需要零副作用的方案，哪怕进度慢一点。”
“你懂能量转化的阈值限制吗？”王达舍往前凑了凑，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空间异能者对能量场的感知比普通人敏锐，你应该知道，想要突破就得承受风险。我的数据显示，四阶以上的异能者体内都有能量结晶，这说明……”
“说明你该吃块排骨了。”万昀往他盘子里又夹了块肉，“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先把五千张嘴喂饱再说。”
王达舍被堵得没话说，只好埋头吃饭。食堂里渐渐热闹起来，幸存者们捧着碗，大口吃着久违的热乎饭菜，孩子们的笑声混着碗筷碰撞的声音，像一首杂乱却温暖的歌。大宝和老石穿梭在 tables 之间，给这个添点肉，给那个加勺汤，忙得满头大汗，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
“墨哥，你看他们。”大伟端着个比脸还大的碗走过来，碗里堆着红烧肉和米饭，“王博士带来的设备里有台离心机，正好给医疗组用，林皓哲刚才还说要请老石喝酒呢。”
“让他少喝点。”林墨看着不远处和林皓哲讨论设备的王达舍，对方正拿着根筷子在桌上画着什么，林皓哲时不时点头，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明天让万昀带王达舍去看看我们的晶核仓库，给他挑点样本。”
“得嘞！”大伟扒了口饭，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墨哥，袁鹰刚才说，医疗器械厂那边还有批没运完的试剂，他明天想带两个人去看看，顺便……”
“让他注意安全。”林墨打断他，目光扫过窗外——夜色渐浓，基地的探照灯亮了起来，光柱在围墙外扫过，像警惕的眼睛，“告诉袁鹰，用空间信标，随时可以支援。”
大伟刚走，王达舍就和林皓哲一起过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兴奋。“林墨，你们有台液相色谱仪？”王达舍的声音有点抖，“还是安捷伦的？我在海外做研究时用过同款！”
“从市药检所抢出来的。”林皓哲笑着说，他手里拿着个空酒瓶，大概是刚和王达舍喝了点，“王博士说能用它检测晶核能量的纯度，比我们现在用的光谱仪精准十倍。”
“何止十倍。”王达舍推了推眼镜，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支蓝色试剂管，里面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荧光，“这是我用三阶晶核做的原液，你们的设备能测出里面的能量波动频率吗？”
林墨接过试剂管，指尖覆盖在管壁上。四阶空间异能瞬间展开，像一张细密的网包裹住液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跳跃的能量粒子，像一群躁动的萤火虫，频率杂乱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不稳定。”他放下试剂管，“能量场的衰减速度太快，半衰期不到六小时。”
“这就是我要解决的问题。”王达舍的眼睛亮了，“如果能找到稳定频率的方法，普通人也能安全吸收晶核能量。林墨，你的空间异能能不能……”
“先吃饭。”万昀端着盘糖醋排骨过来，直接把盘子塞进王达舍手里，“再聊工作我就把你的试剂管换成老石的辣椒水。”
王达舍被噎了一下，看着盘子里油光锃亮的排骨，突然笑了。他摘下金丝边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上的水汽，动作里带着难得的放松：“行，听你的，昀弟。”
夜色渐深，食堂里的人渐渐散去。王达舍被安排在科研楼的单间，房间不大但干净，桌上还放着大宝刚烤的小饼干，用油纸包着，透着淡淡的奶香味。他坐在桌前，打开笔记本翻到晶核提纯公式那一页，笔尖悬在纸上却没落下——窗外传来基地巡逻队的脚步声，整齐得像节拍器，远处的温室大棚还亮着灯，隐约能看到有人影在里面忙碌。
“有点像大学时的实验室啊。”王达舍喃喃自语，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林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件叠好的战术服：“明天去仓库挑样本，穿这个方便。万昀说你睡觉爱踢被子，基地晚上有点凉。”
“谢谢。”王达舍接过衣服，指尖触到布料上的磨损痕迹，能看出是穿过的，但洗得很干净，“林墨，你信我能做出稳定的能量剂吗？”
林墨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探照灯上：“我信技术，但更信人。万昀说你大学时为了救一只实验鼠，差点被导师开除。”
王达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鼠是我养了半年的，有感情了。”
“我们基地的人，也都是有感情的。”林墨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实验室的钥匙在门垫下，晚上想加班随时可以去，别太累。”
王达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低头翻开笔记本。月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照亮了他写下的一行小字：“科学的意义，是让更多人好好活着。”
他拿起笔，在后面加了一句：“和朋友一起。”
远处的食堂里，大宝和老石还在收拾碗筷。大宝哼着跑调的歌，把剩下的红烧肉装进保温桶，老石则在清洗砂锅，两人时不时说笑两句，声音在安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围墙外，巡逻队的脚步声和探照灯的光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末世里最安稳的旋律。
王达舍知道，从明天起，他的研究不再只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眼前这个有红烧肉香、有朋友拌嘴、有希望的避风港。而这，或许比任何技术突破都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