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的泥沙还在翻涌,云绵绵抹了把脸,刚想喘口气,眼角余光就瞥见那只从淤泥里抬起来的手——五指张开,掌心族纹残缺得像被谁撕走了一角。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结果后腰撞上洛玄离的剑鞘。这人站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袖口逸出的一丝剑气,绷得跟拉满的弓弦似的。
“别动。”她低声道,声音压在喉咙里,“它还没醒,但快了。”
话音未落,那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黑色指甲像是活物般顺着指节往上爬,一寸、两寸,直到整根手指都泛着墨汁般的光泽。更瘆人的是,那指甲尖儿还滴着黑水,一落入潭中,周围的磷光就“啪”地灭了一圈。
锦鲤管家在葫芦里闷哼:“小姐……这玩意儿不是死的,是‘养’的。”
云绵绵没接话,而是悄悄把碧玉葫芦往胸口按了按。空间吞噬之力缓缓展开,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把四周飘散的阴气一点点吸进葫芦口。她能感觉到额头红痣微微发烫,但比刚才轻多了。
她盯着那具骸骨,忽然笑了:“哎哟,老祖宗,您这是赶着投胎还是咋的?穿个红的就想吓人?”
笑声在水里传得怪异,带着回响。可就在她话音落地的瞬间,那具一直静止的骸骨,猛地转了个头。
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对上了她。
云绵绵呼吸一顿,手心却已经掐好了雷诀。但她没动手,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泥浆从脚边漫上来,冷得刺骨。
“你认得我?”她歪头,“不然怎么不看别人,专盯着我?”
骸骨没动,可那身血色嫁衣的袖口,忽然无风自动。月白色的云家族纹在幽绿光线下若隐若现,纹路竟和她左颊酒窝里的标记一模一样。
她眯眼,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巧合。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雷丝,小心翼翼朝那袖口探去。雷光刚碰到布料,指尖就像被火燎了似的猛地缩回——疼得钻心!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这衣服还会咬人?”
洛玄离终于开口,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别碰。那纹路不是绣上去的。”
“我知道。”云绵绵甩了甩手,冷笑,“是拿血画的,画的时候还加了点‘调味料’——比如诅咒、怨念、外加一点舍不得走的魂魄。”
她这话不是瞎猜。刚才那一瞬接触,天赋自动触发,信息直接冲进脑子:
【物品:初代圣女嫁衣(残)
材质:以千年蚕丝为基,混织九阴冥火线
纹路来源:云氏嫡系血脉绘制,施术者已与衣物共生
状态:封印中,内含残魂一道,持续侵蚀宿主意识】
她心头一震,差点没站稳。
合着这哪是什么遗骸,根本就是个移动的封印罐子!初代圣女的魂被拆成两半,一半锁在云墟空间当残魂Npc,另一半硬生生塞进这具尸体里,再用嫁衣裹住,活埋在这寒潭底下。
难怪她每次突破,魔神印记都会烫一下——根本就是同源的东西在互相感应!
“师叔。”她忽然回头,声音很轻,“待会儿不管发生啥,你都别拔剑。”
洛玄离眉梢一动:“为什么?”
“因为……”她咧嘴一笑,“它要是真炸了,咱俩加起来都不够填坑的。而且——”她顿了顿,抬手指了指自己酒窝,“它等的人,是我。”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咬破舌尖,将一滴混着光暗双灵力的精血弹向嫁衣胸口。
血珠悬在半空,映出族纹倒影——完整的“双月交叠闪电折痕”,和她酒窝里的标记完全重合。
刹那间,碧玉葫芦剧烈震颤,一道只有她能看见的虚影浮现在骸骨上方。
披发女子跪在祭坛中央,双手被锁链贯穿,嘴里反复呢喃着一句话:
“打破闭环……取回……”
云绵绵瞳孔一缩。
闭环?什么闭环?
她还想细看,那虚影突然扭曲,女子猛地抬头,直直看向她,嘴唇开合,吐出三个字:
“杀——了——我——”
下一秒,骸骨睁眼了。
不是缓缓睁开,是“唰”地一下,眼眶里漆黑如墨,却精准锁定了她。整个寒潭的水温骤降,冰晶从四面八方凝结,形成漩涡朝三人缠绕而来。
洛玄离终于动了,斩相思出鞘三寸,剑气如虹。
“我说了别动!”云绵绵一把按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指甲都陷进他皮肤里,“它要的不是打斗,是回应!”
她松开手,主动往前一步,正对着骸骨,把左颊酒窝完完整整露出来,让空间标记与嫁衣族纹彻底对齐。
嗡——
碧玉葫芦发出低鸣,一股无形波动扩散开来。那冰晶漩涡停了一瞬,骸骨抬起的手也缓缓放下。
唯有指尖还在颤。
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求救。
云绵绵盯着那根漆黑的手指,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轻声说:“你是想让我……解开你?”
骸骨没反应,可那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像在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伸手,洛玄离忽然低喝:“等等。”
她回头。
他盯着骸骨脖颈处,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红线,几乎被嫁衣领子遮住。他声音冷了下来:“那不是伤痕,是缝合线。”
云绵绵一愣,立刻运起灵力细看——果然,那红线一圈圈缠绕,把头颅和身体牢牢钉在一起,针脚密得诡异,每一针都浸着黑血。
“有人把她……重新拼回去?”她声音发紧。
“不止。”洛玄离眯眼,“是怕她醒来,所以缝死了。”
云绵绵看着那具静静沉浮的骸骨,忽然笑出声:“哈,有意思。初代圣女失踪八百年,原来不是跑了,是被人杀了,缝上,穿上嫁衣,埋在这儿当阵眼使?”
她越说越快,语气反倒轻松起来:“谁干的?云家自己?还是林家借刀杀人?哦对,反正那时候两家还没分家,搞不好是一起办的喜事——‘恭喜啊,圣女出嫁,永镇寒潭’!”
她笑得肩膀直抖,可眼底一点温度都没有。
锦鲤管家虚弱的声音从葫芦里传来:“小姐……不能解……那是陷阱……一旦触碰缝合线,整个寒潭的封印会反噬……你也会被拖进去……”
云绵绵没答,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尖还在微微发麻,那是刚才被嫁衣反噬留下的痕迹。可她不怕。
她怕的是——如果她不解开,这闭环永远破不了;可如果她解开,会不会正中某个幕后黑手的下怀?
她抬头,直视骸骨空洞的眼窝:“你让我杀你,是不是因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那骸骨依旧沉默,可那根漆黑的手指,再次轻轻勾了一下。
这一次,动作清晰得像在写字。
云绵绵心跳加速。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凝聚一丝极细的雷光,朝着那根手指轻轻一点。
“啪”地一声轻响,雷丝与黑甲相触,竟爆出一点火星。
就在那一瞬,骸骨额间,缓缓浮现出一个血色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