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朱见深便醒了。身侧的婉兰还在熟睡，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梦，他伸手轻轻抚开那点褶皱，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要给她一个名分，一个能让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名分。
他悄声起身，披了件常服走到外间，李德全早已候在廊下，见皇上出来，忙躬身行礼：“陛下醒了？”
“李德全，”朱见深的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却异常坚定，“传朕旨意，封婉兰为贵人，赐居长春宫东侧的凝露轩。”
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露出笑意。这些日子看着陛下与婉兰姑娘相处，那份亲近与珍视，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晋封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奴才遵旨！这就去拟旨！”
“等等。”朱见深叫住他，沉吟片刻，“旨意里不必写太多虚礼，只说……念其温良淑慎，特晋封贵人，赐居凝露轩。另外，赏些实用的物件，不必太张扬。”他不想用铺张的赏赐引来非议，只想给她一份安稳的体面。
“奴才明白。”李德全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地往文书房去了。
朱见深站在廊下，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长春宫曾是万氏的居所，如今让婉兰住到东侧的凝露轩，是想告诉所有人，那里换了新的主人，也想让婉兰知道，他要给她的，不止是一个名分，还有一份不受惊扰的安宁。
回到内殿时，婉兰已经醒了，正坐在榻边整理衣襟，见他进来，忙起身：“陛下。”
朱见深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有些凉，他便用自己的掌心裹住：“有件事，要告诉你。”
婉兰眨了眨眼，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朕让李德全拟旨了，封你为贵人。”朱见深的声音温柔，“往后，你就住凝露轩，离朕的御书房近，也清净。”
婉兰愣住了，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从未想过要什么名分，能陪在他身边，已是意外之喜，可此刻听他亲口说出，心头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
“陛下……”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指尖的温度烫得人想哭。
“怎么了？不高兴？”朱见深见她眼圈红了，有些慌了，“若是觉得太快，朕……”
“不是。”婉兰摇摇头，抬起泪眼望着他，“臣妾只是……只是没想到……”
朱见深笑了，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傻丫头，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你该得的。”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往后，没人再敢轻慢你，凝露轩的门槛，也该高些了。”
正说着，李德全捧着圣旨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赏赐的太监宫女。赏赐不多，却是些贴心的物件——一整套玉制的文房四宝，是知道她爱练字；两匹月白色的云锦，衬得她肤色更白；还有一对银质的暖炉，想来是记着她冬天手脚容易凉。
“婉兰姑娘，接旨吧。”李德全展开圣旨，声音洪亮。
婉兰依着规矩跪下，听着那熟悉的字句，每一个字都像落在心上，沉甸甸的，却又暖融融的。
“谢陛下隆恩。”她叩首起身，接过圣旨，指尖有些发颤。
李德全笑着道喜：“恭喜婉贵人！往后凝露轩的日子，定是顺顺当当的。”
等众人退下，殿内又只剩他们两人。朱见深拿起那对银暖炉，放在她手里：“你看，正合用。”
婉兰握着暖炉，感受着渐渐传来的温度，抬头望着他，忽然笑了，眼里的泪还没干，却亮得像落了星光：“陛下，臣妾往后是不是该称‘臣妾’了？”
“嗯。”朱见深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的婉贵人。”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照进殿内，落在那道明黄的圣旨上，也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婉兰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真的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宫女，而是能站在他身边，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婉贵人。
而朱见深看着她笑中带泪的模样，心头那股熟悉感又涌了上来。仿佛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清晨，他也是这样，看着身边的人接过属于她的荣耀，眼里的光亮，与此刻的婉兰，一模一样。
他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真好。”
是啊，真好。往后的日子，有他，有她，有这凝露轩的晨光，有御书房的烛火，或许还有更多的日日夜夜，像此刻这般，温暖而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