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林玉玠习惯性抖下两边的袖子，做完想起来西装袖口抖不起来，僵硬地放下去。
“我初见你时要是穿的隆重点，你打我时会不会下手轻点？”
“不会。”
丝录倒退着走，“你不留情，我就不留情。”
“你先不留情，我怎么留情？”林玉玠跟着她走，一步顶她一步半，几步到了丝录面前，“我把戴了多年玉送你，你转头就在上面施法。”
“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么。”丝录抬手臂勾上他的肩膀，手腕上的镯子落下来，贴住林玉玠的后颈。
“换个话题，你再往下讲，我就得说当初只要挂着你妻子的名头，谁要你都愿意给了。”
“不…”
“别说不。”
林玉玠的欲言又止被丝录堵回去，她学林玉玠说话，“然后你肯定要质问我，难道你真能甘心和一个陌生人亲密无间吗？”
丝录扬下头，一副了如指掌的神气模样，“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
“不会。”
“什么不会，难道你送我玉佩是因为对我一见钟情？别扯了。”
“是基于现在说的不会。”林玉玠扶着她，“你现在让我试想把那块玉送给别人，我不愿意。”
“…又讲废话，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差别？”丝录看向别处，见魔杖还杵在门口，“你怎么还不出去？”
林玉玠同情起她的魔杖，“你对它好一点…”
魔杖仿佛一只风中枯木，尽显沧桑。
它睡好几天走廊了，多无情的主人，只要老公不要杖杖。
林玉玠就那么好睡么，他到底有什么魔力？！！
丝录说，“其实我对它一直都很好，在认识你之前。”
林玉玠无言以对，他还是别说话了，容易引火烧身。
他解开衣服扣子，“你看完了，我换下来了？”
“换吧。”丝录坐回去，靠着桌子一眨不眨地看他换衣服，从领口流到箍紧的袖边，连举手投足间拉伸出的衣褶也没忽略。
林玉玠觉得这画风不太对，背过去换。
“转回来，我想看。”
“你那眼神不太清白。”
“我看陌生人最清白。”
林玉玠再转回来。
丝录盯着他，直到林玉玠将新衣服全部换下挂起来，再换回宽松衣服才收回直白的目光。
睡一觉，第二天上午，林玉玠找学士区老师问了下昨天的事，处理结果比较得当，不过走前，那位老师留他说了几句话。
她说林仙长，异士未现世之前，人与人之间就隐藏着高低之分，并非是身份地位上的高低，而是自我认知上的，平等是理想状态，但现实很难做到，没有阴暗面的人太少了。
这些学士区的孩子有比旧世纪更严重的焦虑，尽管他们成功考入学府，获得了部分体面与认同，然而异士区的学生就是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座山。
差距令他们不自觉生出忧患，有些时候真的不能怪他们生出别的想法，因为大环境就是如此。
“嗯，你继续说。”林玉玠点下头，认真听取她的建议。
这位值班老师正是那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老师，姓郑，当初也是她发现秦蕴的不同，是个细心的人。
郑老师用秦蕴举例，“孩子考入了学府，这已经是万里挑一的优秀，可每次亲戚来访，旧友叙旧，总有人去旁敲侧击地问异士的情况，若是父母也流露出遗憾，时不时冒出你不争气的言行，孩子们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
郑老师面庞上的法令纹似乎全为忧愁而生，说话间沟壑更深了。
她推下黑框眼镜：“您上次的防御线教育我觉得就很好，但很少有人是彻底独立的个体，我们不能只对学生进行教育，家长，部分社会人员也同样需要。”
“他们要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否则学府这边努力纠正，有些学生离开学府再回到那个环境里，哪怕有心改变，也会改得很折磨，我们的劝导，很难比血脉相连的亲属影响更大。”
林玉玠垂眼思考郑老师说的话，这是个要点。
他对家人的概念很陌生，自己也尚未成为父母，的确很难感同身受，考虑的面面俱到。
林玉玠回道，“我会注意这点，学士区的老师们如果有好的建议可以告诉我。”
“好，我会通知他们。”郑老师微笑应下。
离开学士区，林玉玠回到阆风台，见丝录拿本书，在龙游梅下拉了个吊床，躺在上头看书。
“你出去了？”
“嗯。”丝录摘走落在衣服上的梅花，“我去吃了烤豆腐，又去逛了下书店才回来。”
林玉玠变出一条毯子，迈入湖中，如履平地般的踏水，稳步前行。
“躺在这儿冷不冷？”
“还可以，今天太阳足，晒得很舒服。”丝录接过他的毯子，“怎么样，处分有说法了吗？”
“嗯。”林玉玠告诉她情况，又把郑老师说的转述给她听，“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丝录翻过一纸书页，眼睛从一行行字上离开，没有预兆的长叹气。
“昨天不是还和我说顺其自然？”
“不冲突，多考虑点不是坏事。”
“行吧。”丝录扣下书，脸上是不想多说的表情，“我的想法是你其实改变不了什么，郑老师不是说了吗，大环境如此。”
她举起自己正在看的书，“你看这本书，主角偶然得到大人物的偏爱，自此人生再无障碍，无论做什么都成功，最终得到了完美的名声地位和爱情。”
丝录翻回封皮，手指指下书封，“你再看，畅销书，店主倾情推荐，买这本书的大多是成年人，不是学生。”
林玉玠看她，“你是想说…”
“是，林玉玠，这是整体意识，其实很多人都期望有个无比强大的力量站在自己身后，拥有一个无条件守护自己的后台。
“有些人察觉不到，是因为他们心底隐晦的渴求这点，默许了这个思想，但你没察觉到，是因为你就是他们的后台，你切实的存在。”
丝录仰躺着，一副摆烂样，“就连我在东区活动自如都是你用身份担保的，你问我什么想法，我的想法就是你别往深了管。”
郑老师说的很对，但让林玉玠去把有问题的家长都弄到防御线上教做人，进而改变学生的成长环境，这是多大的工作量？
孩子都不管的家长，他们会好说话吗？
丝录拉住他的手，“末世前你避世很久了，我不一样，我不沉睡时会混迹在人类社会里，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种人当面对你有多恭敬，后背就有多执着‘阶级’那一套，他们表现的越谦卑，越会幻想如果我是异士该如何如何。”
丝录难得认真，两人四目相对，林玉玠手臂被她往下拖，他往下看，注视两人握起来的手。
“你是不是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