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迎着李青玄那混杂着惊喜与探询的目光，心中毫无波澜。
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宗门百年不遇的幸事，但于我，不过是答应doro一件小事罢了。
我甚至懒得向他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压过全场的嘈杂：
“不错，就是他们两个。多若长老看中了，要收为弟子。”
我的话音不高，却像是一道惊雷在观礼台上炸响。
李青玄脸上的表情从惊喜转为狂喜，他那张清瘦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保养得宜的三缕长髯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站起，对着身旁的大长老急声道：
“快！快去！别管什么流程了，立刻将那两个孩子带上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生怕我们下一秒就会反悔。
整个观礼台瞬间陷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众长老们交头接耳，目光频频投向我和doro，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羡慕与不解。
而下方的广场上，随着两名筑基期修士御风而去，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想知道，究竟是哪两个天大的幸运儿，竟能被这位神秘莫测的客卿长老直接看中，免去了所有测试。
很快，那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和他那对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父母，以及那个孤零零站着的冷漠女孩，便被带到了高台之上。
男孩名叫符卓恨，他好奇又敬畏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当看到我怀中的doro时，眼神里更是充满了纯粹的惊艳与向往。
他的父母则手足无措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仙师饶命”、“仙师恩典”。
而那个女孩，李秋玉，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即便被带到了这个决定她命运的地方，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黑色的瞳孔犹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是警惕地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瘦弱的身体绷得笔直，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幼兽。
我挥了挥手，一股柔和的力道将符卓恨的父母托起，又从袖中随意取出一锭凡人世界的黄金抛给他们。
“你们的孩子，以后便是我弃云峰的人了。这黄金足够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下山去吧。”
我的语气平淡，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对夫妇千恩万谢地接过黄金，一步三回头地被弟子引下了高台。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秋玉身上。
“你，可有异议？”我问她。
她终于抬起头，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直视着我，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反问：
“跟了你们，能让我变强吗？强到……可以杀光我的仇人。”
她的声音里，蕴含着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刻骨仇恨。
这问题让旁边的李青玄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我却轻笑了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能不能，要看你自己。但我们能给你的，是这个世界任何人都给不了你的机会。”
我没有做出任何承诺，因为复仇的道路，终究要她自己去走。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doro从我怀里跳了下来，她迈着小短腿，跑到两个孩子面前。
她先是歪着头看了看一脸戒备的李秋玉，然后又转向有些手足无措的符卓恨。
她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洗得干干净净、橙黄饱满的灵橘，一手一个塞给了他们。
“给你们，吃了会长高哦。”
符卓恨受宠若惊地接过，而李秋玉在迟疑了片刻后，也默默地收下了那颗散发着淡淡灵气的欧润吉。
看着doro那纯净无暇的笑容，李秋玉眼中那层坚冰，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好了，”我站起身，对目瞪口呆的李青玄说道：
“人我们带走了，收徒大典你们继续。”
说完，我一手抱起doro，另一只手轻轻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卷起了李秋玉和符卓恨，在满场修士与凡人敬畏的目光中，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弃云峰的方向飞去。
至于什么拜师礼、入门碟，那些繁文缛节，与我何干？
doro开心，便足够了。
流光散去，弃云峰顶那熟悉的清冷空气瞬间取代了山下广场的喧嚣与燥热。
我松开手，一股柔和的劲风将两个孩子稳稳地放在我亲手铺就的青石地面上。
符卓恨满眼都是好奇与崇敬，他张望着我那前不久修复的简陋却整洁的石质洞府，以及远处云雾缭绕的悬崖，小脸上写满了对仙家生活的向往。
而李秋玉则像一根被强行移植过来的枯枝，落地后便立刻与周围的环境拉开了距离，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握着那颗灵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还未开口，doro便迫不及待地从我怀中跳下，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径直朝洞府旁那片被我开垦出来的灵田跑去。
那片田地不大，土壤呈现出富含灵气的深黑色，正中央孤零零地栽种着那棵来自铁砧大叔的灵橘树，树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个青涩的果子。
我原以为她是要向新弟子展示什么高深的修炼法门，或是讲述弃云峰的规矩。
然而，我完全想错了。
只见doro指着那片灵田，又指了指旁边专门用来引水的山泉，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地宣布道：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弟子啦！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里，还有这里，都照顾好！要让它们长出最好吃的欧润吉！”
她指着李秋玉，“你是水，以后就负责浇水！”又指着符卓恨，“你是木，以后就负责让它们长得更好！”
那一瞬间，我心中一切关于“doro为何看中他们”的复杂猜测，无论是孤寂灵魂的共鸣，还是纯粹善意的吸引，都在她这句简单直白的话语中轰然崩塌。
我差点没忍住扶额的冲动。
原来如此。
搞了半天，她不是要收徒弟，而是要招两个专属的园丁。
一个水属性天灵根，天生亲和水汽，用来浇灌灵植，效果远胜凡水；
一个木属性地灵根，天生蕴含生机，用来催发生长，简直是量身定做的植物催化剂。
这……这简直是奢侈到令人发指的暴殄天物，却又……无比符合doro的行事逻辑。
我靠在洞府的石门上，看着doro兴高采烈地指挥着两个茫然的孩子，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我总是习惯性地用穿梭者、用猎人的思维去揣度一切，算计利益，分析动机。
可doro的世界却纯粹得像一张白纸。
她喜欢吃欧润吉，所以她需要人来种树。
她看中了这两个孩子，并非因为他们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仅仅因为他们是“最合适的园丁”。
这种简单到极致的思维方式，才是我在这冰冷残酷的宇宙中，唯一需要守护的东西。
符卓恨显然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他看着眼前充满灵气的土地，又看了看可爱得如同精怪般的doro，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干劲十足的笑容：
“是！小师傅！我一定会把它们种好的！”
他甚至已经开始研究起如何引水，如何疏松土壤了。
李秋玉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紧紧地抿着。
她千里迢迢，忍受着旁人的白眼与欺凌，只为求得一线力量，报那血海深仇。
可她得到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种地、浇水？
那双死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屈辱与愤怒，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颗尚有余温的灵橘，又看了一眼正期待地望着她的doro，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我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知道不能再让doro胡闹下去了。我
缓步走上前，doro立刻邀功似的跑到我身边：
“人~，你看！以后我们就有吃不完的欧润吉了！”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转向那两个孩子，声音依旧平淡：
“你们既然拜了doro为师，以后便称她为小师傅，称我为大师傅。弃云峰不养闲人，你们的住处，在那边。”
我随手指向洞府旁边的山壁，心念一动，坚硬的岩石便如豆腐般被分开了两个小小的、仅能容身的石洞，里面空无一物。
“至于功法，”我屈指一弹，两道微光没入他们的眉心，“这是一篇《引气决》，聊胜于无。记住，灵力越是深厚，你们照顾灵植的效果就越好。想要变强，就先把活干好。”
我将藏书阁中找到的一本入门功法传给他们。
我没有给他们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只是将变强的渴望与这最基础的劳作直接挂钩。
尤其是对李秋玉，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暂时压下心中的不甘与仇恨，将精力投入到这看似无意义的工作中来。
看着他们一个惊喜、一个沉默地走向那简陋的石洞，我知道，弃云峰这冷清了许久的山头，从今天起，要多上两分人气了。
而这人气，是属于doro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