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笼罩了易军营地,唯有主营帐内还透着暖黄的烛光,将易枫与朱琏的身影映在帐帘上,晕出几分柔和的轮廓。
朱琏靠在易枫怀中,指尖轻轻划着他掌心的纹路,声音里满是对未来的向往:“等咱们到了中原,找个有院子的宅子好不好?我想在院里种棵桃树,春天开花的时候好看,夏天还能给孩子遮凉。”
易枫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都听你的。到时候再给你建个小暖阁,冬天你怀着孕怕冷,就在暖阁里绣东西、看书,我处理完军务就来陪你。”
两人聊着中原的生活,从集市上的糖人聊到元宵节的花灯,又说到赵福金想学着做中原点心,邢秉懿打算给孩子做几件小衣裳,话语间满是细碎的暖意。聊着聊着,易枫的目光落在朱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又缓缓移到她泛红的脸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朱琏察觉到他的目光,指尖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反而主动往他怀里靠得更紧。
情到深处,无需多言。易枫小心翼翼地将朱琏放平,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避开她的腹部,低声在她耳边呢喃:“我轻点,不碰着孩子。”朱琏闭上眼,脸颊滚烫,只轻轻“嗯”了一声。帐内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夹杂着朱琏断断续续的轻喘,偶尔还能听见她带着几分娇嗔的提醒:“易郎……轻一点……我还怀着宝宝呢……”
而此刻,帐外的小径上,朱伯材正提着一盏油灯,打算去看看女儿是否睡下。他刚走到帐帘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晃着,起初是惊讶,很快便染上了几分难堪,连耳根都涨得通红。
“这……这还没到中原呢,还在军营里,怎么就……”朱伯材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尴尬,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灯柄,“你们两个年轻人就不能忍一忍?这要是被士兵们听见,传出去成何体统?琏儿还怀着孕,怎么也不知道顾着自己的身子……”
他站在帐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皱着眉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轻手轻脚地往回走,连脚步都放得比刚才更轻,生怕惊扰了帐内的人,徒增尴尬。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透着烛光的帐帘,摇了摇头,心里又气又无奈——气他们不知避讳,却又隐隐明白,这是女儿与易枫久别重逢、情难自禁,终究是舍不得真的责怪。
帐内的暖意还在蔓延,易枫动作越发轻柔,将朱琏汗湿的发丝别到耳后,低声问:“有没有不舒服?”朱琏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刚平复的喘息:“没有……就是刚才……好像听见帐外有动静。”
易枫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定是你听错了,军营里都安静下来了,哪来的动静?快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他轻轻拍着朱琏的背,帮她顺气,眼底满是温柔。而帐外的夜色更浓,只有远处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轻轻敲打着营地的宁静,也悄悄藏起了刚才那一段让朱伯材哭笑不得的小插曲。
夜色渐深,帐内的烛火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一点微弱的光晕,映着相拥而眠的两人。易枫将朱琏护在怀中,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腹中的小生命,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朱琏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与青草混合的气息,嘴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日天还未亮,营地里便响起了轻微的动静。士兵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营帐,战马偶尔发出一声低嘶,却很快被安抚下去——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继续南下的日子,也都默契地不想惊扰了还在休息的女眷们。
朱伯材起得格外早,他坐在自己的营帐外,看着远处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际,手里摩挲着一个旧瓷杯,神色还有些复杂。想起昨晚帐外的插曲,他依旧觉得有些不自在,可转念想到女儿这些年在金国受的苦,如今能和易枫安稳相伴,又忍不住松了口气——只要女儿平安幸福,些许“不合规矩”,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朱大人,早啊。”张奈何提着两袋刚烤好的麦饼走过来,见朱伯材独自坐着,便将其中一袋递了过去,“刚从伙房拿的,还热着,您先垫垫肚子。”
朱伯材回过神,接过麦饼,道了声谢,咬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张统领,你们这一路护着我们,真是辛苦了。”
张奈何在他身边坐下,目光望向易枫的营帐方向,轻声道:“保护诸位是首领的吩咐,也是我们的职责。再说,能送你们回到中原,让大家远离金国的战乱,是好事。”
两人正说着,易枫的营帐帘布被轻轻掀开。易枫先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轻便的铠甲,见朱伯材和张奈何坐在不远处,便笑着走了过去:“朱大人,张统领,早。”
朱伯材看到他,脸颊微微一热,想起昨晚的事,语气有些不自然:“易……易首领,早。琏儿还没醒?”
“嗯,让她多睡会儿,昨晚累着了。”易枫随口答道,话音刚落,才察觉到朱伯材的神色不对,再想起昨晚帐内的动静,顿时明白过来,耳朵也悄悄红了,连忙转移话题,“我让伙房留了粥,等朱姑娘醒了,就让人送过去。今日咱们继续南下,不出意外,傍晚就能到下一个城镇,到时候可以让大家好好休整一下。”
张奈何看了看两人的神色,忍着笑意,附和道:“首领说得对,昨晚我让人探过路,前面的镇子很太平,还有不少农户,能补充些粮草和淡水。”
正说着,朱琏的身影出现在帐帘后。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看到父亲和易枫站在一起,脚步顿了顿,想起昨晚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轻轻走上前,小声道:“爹,易郎。”
朱伯材看到女儿,神色立刻缓和下来,连忙站起身,叮嘱道:“琏儿,你身子重,走路慢些,一会儿喝粥的时候多喝点,别饿着肚子赶路。”
“知道了,爹。”朱琏点点头,目光转向易枫,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
易枫走上前,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轻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醒了没看见你,有点担心。”朱琏小声说。
两人的互动落在朱伯材眼里,虽还有些不自在,却也默认了这份亲昵。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既然醒了,那就赶紧喝粥吧,喝完咱们就出发。”
很快,营地里的人都收拾妥当。赵福金牵着赵富金的手,姐妹俩小声说着话,赵富金手里还攥着一块昨晚没吃完的麦饼,眼底满是对城镇的期待;邢秉懿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走着,手不时摸向小腹,脸上带着即将见亲人的柔和;赵玉盘则跟在张奈何身边,帮着清点行李,偶尔低声询问路线。每个人的脸上都藏着对归乡的盼头。
易枫翻身上马,又伸手将朱琏稳稳地扶到自己身前的马鞍上,手臂轻轻护着她的腰,避开隆起的小腹,低声道:“坐稳了,咱们出发。”
“出发!”随着易枫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向南行进。晨光洒在队伍身上,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也照亮了前方平坦的归乡路。朱伯材看着女儿靠在易枫怀中的身影,再看看身边说说笑笑的众人,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露出了久违的安心——或许,这样安稳向前的日子,才是他们所有人在乱世里,最渴望的未来。
夕阳把最后一缕金红洒在荒原上,远处的枯树剪影拉得老长,易枫勒住马缰,目光扫过前方一片避风的矮坡,抬手对身后的亲兵吩咐:“天快黑了,就在这扎营,让兄弟们轮流休整,留两队人负责警戒。”
亲兵高声应下,转身策马去传达命令。易枫低下头,看着身前马鞍上的朱琏,掌心轻轻覆在她护着小腹的手上,声音放柔:“累不累?前面有块背风的地方,一会儿营帐搭好,你先歇着。”朱琏摇了摇头,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望着前方渐渐忙碌起来的士兵,轻声道:“还好,就是看着天色暗下来,忽然有点想中原的家了。”
易枫没说话,只是收紧手臂,让她靠得更稳些,马鞭轻轻一指不远处:“等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再走两日就能到滁州,到了那儿就能买到新鲜的蔬果,还能给你和秉懿炖点安胎的汤。”
说话间,士兵们已动作麻利地卸下行囊,有的弯腰固定帐篷支架,有的去附近的溪流打水,还有人抱着干柴往中间的空地支起灶台。邢秉懿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下马,刚站定,赵福金就牵着赵富金走了过来,笑着问:“秉懿,要不要去那边的坡上透透气?刚才我看见那边有几丛耐寒的小蓝花,看着还挺精神。”
邢秉懿笑着点头,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好啊,正好走一走,总坐着也闷。”几人刚走没几步,就见张奈何提着两个布包过来,递给赵玉盘一个:“这里面是刚烤好的杂粮饼,还有点蜜饯,你先拿着,晚膳还要等会儿。”赵玉盘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饼屑,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多谢,你也别忙忘了吃。”
不远处,朱伯材正帮着士兵检查帐篷的绳索,眼角余光瞥见易枫正弯腰扶朱琏下马,动作细致得怕碰着她,心里那点残存的尴尬渐渐淡了,只剩下几分感慨——乱世里能有这样一份安稳的依靠,对女儿来说已是难得的幸事。
炊烟很快在营地上升起,混着杂粮饼的香气飘散开。易枫帮朱琏在营帐里铺好软垫,又端来一碗温热的水:“先喝点水,晚膳好了我再叫你。”朱琏接过碗,看着他额角的薄汗,伸手替他擦了擦:“你也别总盯着营地,自己也歇会儿。”
易枫笑着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声音里满是期待:“等回到中原安定下来,咱们就给孩子起个好名字,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大,再也不用像咱们这样颠沛流离。”朱琏靠在他肩头,看着帐外透进来的橘色火光,轻轻“嗯”了一声——归乡的路还在继续,但有他在身边,连这荒原上的暮色,都变得暖了起来。
残阳最后一抹余晖没入地平线,营地里的篝火已噼啪燃起,映得四周暖融融的。易枫刚检查完外围的警戒布置,转身便见赵福金正蹲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枝,轻轻拨弄着火星,身旁的赵富金已靠在营帐边打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放缓脚步走过去,靴子踩过枯草的轻响让赵福金抬起头,眼中的些许落寞瞬间被笑意取代:“回来了?”
“嗯,富金睡着了?”易枫在她身边蹲下,目光落在少女恬静的睡颜上,又转回来看向赵福金,才发觉她指尖沾了些炭灰,眼下也有淡淡的倦意——这些天她总忙着照顾妹妹,又要顾及营中其他女眷,倒没怎么好好歇过。
赵福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妹妹,轻轻将木枝放在一旁,声音柔缓:“许是累了,白天总问什么时候能到中原,说想尝你提过的糖粥。”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似是想起前几日见他总围着朱琏和邢秉懿的安胎事,话到嘴边又轻咽了回去。
易枫却捕捉到她语气里的失落,心中微沉——这一路忙着安顿、规划路线,竟真的忽略了她。他伸手,轻轻将她沾了炭灰的指尖拢在掌心,温热的触感让赵福金身子微僵,抬头时撞进他带着歉意的眼眸。
“这些天让你受累了,”易枫的声音比篝火更暖,“等过了滁州,我亲自带你去集市,买最甜的糖霜,再让伙房给富金熬糖粥,还要给你挑支好簪子——就像你以前在汴梁喜欢的那种,嵌着珍珠的。”
赵福金的眼眶忽然发热,从前在汴梁的安稳时光、被俘后的屈辱苦难,再到如今身边人的惦念,都化作鼻尖的酸意。她没说话,只是轻轻靠向他的肩头,篝火的光在两人身上投下交叠的影,连风中的枯草气息都变得温柔。
“我没事,”她埋在他肩头轻声说,“只要能和你、和富金一起回中原,就好。”
易枫收紧手臂,将她护在身侧,目光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声音坚定:“会的,咱们很快就能安稳下来,以后再也不分开。”
不远处,赵富金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糖粥”,惹得两人相视一笑,篝火的噼啪声里,满是久别重逢后的安稳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