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斯大林那沙哑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判决,依旧在卡佳和谢尔盖的耳边,一字一句,阴冷地回荡。
“……关于军队的清洗计划,不能再拖了。”
“是的,斯大林同志!我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批名单!”
轰!!!
这两个声音,这两句对话,像两道蕴含着无尽毁灭力量的黑色闪电,狠狠劈在了卡佳和谢尔盖的灵魂深处!
他们真的听到了!
听到了那头盘踞在克里姆林宫最深处的孤狼,对它最忠诚的猎犬,下达了准备撕咬整个国家武装力量的——最终指令!
一种足以将骨髓都彻底冻结的、极致的骇然,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整个秘密接收站!
谢尔盖那张因为激动和疲惫而涨红的脸,在这一瞬间,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惊叫出声!
军队!
那可是红军!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抵御外敌的钢铁长城!
他竟然……他竟然真的要对军队动手?!
这个疯子!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然而,与谢尔盖那几乎崩溃的骇然不同,卡佳在经历了最初的零点一秒的战栗之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都褪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锐利的、如同手术刀般绝对的冷静!
她猛地摘下耳机,那张美丽而又坚毅的脸庞,在示波器幽绿的光芒映照下,如同一尊完美的、毫无瑕疵的冰雕。
她看着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谢尔盖,用一种不带丝毫温度、却足以安抚人心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继续监听,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记录下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分析每一次电流的波动。我要知道,那份名单上,究竟有谁!”
说完,她甚至没有片刻的停留,立刻披上大衣,转身冲入了莫斯科那沉沉的夜色之中。
她知道,一场史无前例的、足以将整个苏维埃都彻底撕裂的血腥风暴,已经不再是预测!
而是近在眼前!
……
在经历了格里申事件那场惊心动魄的政治风暴之后,整个莫斯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近乎于虚假的平静之中。
报纸上,不再有任何火药味十足的社论。
各个部门的会议,也变得波澜不惊。
那些曾经剑拔弩张的派系,似乎在一夜之间都偃旗息鼓,仿佛之前那场发生在克里姆林宫的血腥对峙,只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噩梦。
然而,所有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哪里是平静?
这分明是火山爆发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信号,突然通过《真理报》的头版头条,释放了出来!
——《在集体领导的旗帜下,推动红军现代化建设迈向新的高峰》!
在这篇由斯大林同志亲自审阅的社论中,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赞许与欣赏的口吻,高度评价了由保尔·柯察金元帅所主导的军队改革!
“……柯察金同志以他超越时代的战略眼光和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为我们红军的未来,指明了正确的方向!t-34型坦克的出现,更是这场伟大改革所结出的、最璀璨的硕果!我在此宣布,政治局已经一致通过决议,批准t-34坦克,进入全面量产阶段!”
轰!
这篇社论,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苏维埃的上空轰然炸响!
无数人为之错愕!为之震惊!
斯大林同志……竟然公开盛赞保尔元帅?!
这……这是和解的信号吗?
然而,作为回应,保尔·柯察金元帅在第二天接受《红星报》采访时,表现得却比斯大林更加“谦卑”,也更加“忠诚”!
“军队改革所取得的一切成就,都应归功于党的英明领导,归功于斯大林同志那如同灯塔般高瞻远瞩的指引!我个人,只是斯大林同志最忠诚的一名战士,在执行他的伟大意志而已!”
“我们必须时刻警惕任何形式的个人崇拜!必须将‘党的集体领导’原则,贯彻到军队的每一个角落!”
一时间,莫斯科的政治舞台上,上演了一出无比和谐的“将相和”!
领袖与元帅,以前所未有的姿态,互相吹捧,互相赞扬,仿佛他们之间那几乎要将克里姆林宫屋顶都掀翻的矛盾,从未存在过。
然而,在这片平静得令人心悸的政治湖面之下,普通人根本看不见的深水区,一场人类历史上最残酷、最隐秘的情报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深夜,秘密接收站。
卡佳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但她的精神,却高度集中,像一根拉满到极致的弓弦!
耳机里,电流的杂音仿佛是魔鬼的呼吸。
通过那枚被巧妙安放在斯大林办公桌底座的“契卡之耳”,一道道足以让世界都为之颤抖的绝密指令,正源源不断地,被转化为冰冷的情报,记录在案!
“……让乌克兰的赫鲁晓夫做好准备,一旦名单确定,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基辅军区的所有高级军官!”
“……白俄罗斯那边,让贝利亚亲自去一趟。告诉他,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还有远东,必须想办法,将朱赫来和图哈切夫斯基,从保尔的身边调开!”
每一条情报,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
卡佳冷静地,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一条条地记录下来,然后,用她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飞速地分析、拼接,逐渐还原出了一张斯大林准备用来绞杀整个红军指挥层的、血淋淋的屠杀之网!
而在另一边,克里姆林宫,保尔的办公室里。
他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听着卡佳带回来的最新情报,那张苍白的面孔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仿佛早已洞悉了棋盘上的一切变化。
斯大林的公开赞扬,全面量产t-34的批准,在他看来,不过是屠夫在动手前,为了麻痹羔羊而吹响的温柔牧笛。
这恰恰给了他最宝贵的、也是最后的时间!
“命令乌拉尔的坦克工厂,二十四小时三班倒,不计成本,不计损耗!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第一批五百辆t-34,武装到我的近卫第一师!”
“命令图哈切夫斯基,以‘闪电战’理论为核心,立刻制定一份全新的、以莫斯科为中心的城市攻防作战计划!记住,假想敌不是德国人,而是来自内部!”
“告诉朱赫来,让他以‘秋季大演习’的名义,将远东最忠诚于我们的三个集团军,分批次,秘密向莫斯科周边集结!”
一道道冰冷的指令,从保尔的口中,平静地发出!
他正利用斯大林为他创造的这段宝贵的“和平”时期,以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速度,武装和训练着一支只忠诚于他个人,装备着划时代武器,拥有着全新作战思想的——新式军队!
双方都在微笑着,等待着。
等待着那张虚假的和平假面,被彻底撕碎的一刻!
等待着对方,露出致命的破绽!
深夜,万籁俱寂。
卡佳拖着疲惫的身体,再一次走进了秘密接收站。
她戴上耳机,准备进行例行的监听。
突然!
耳机里,那熟悉的、带着浓重格鲁吉亚口音的沙哑声音,再一次,阴冷地响起!
这一次,他不再是下达指令,而是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卡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见耳机里,传来斯大林对叶若夫说的一句话:
“时候差不多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