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如画的“唐王庄”已然顺利建成,他正悠闲地躺在自己设计的摇椅上,在湖畔钓鱼。
老李头虽然当时百般不愿,但看在……咳咳,看在父子情分和……的份上,不仅批准了他辞去太子之位,答应赏赐给他的秀女也如数送了过来……
更让他梦中都笑出声的是,那队列里,赫然还有两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丰腴的“大洋马”!
梦里,他正可劲儿地蹬着……
一边蹬,一边看着眼前和谐(且丰富)的景象,心里那叫一个满足:
“啧……这他娘的才叫生活啊!”
黄昏时分,郑家的车队涌入了东宫……整整三千万两雪花银,按一箱三百斤(一斤十六两)算,足足堆了六千二百五十箱,在东宫的偏殿里硬生生码起了一座钱山!
这阵仗倒是方便了负责清点的薛仁贵。
他效仿程咬金的法子,随机抽检几箱成色,确认无误后,便指挥手下按箱过秤。
一箱三百斤,秤砣一落便记一数,效率极高。
即便如此,六千多箱清点完毕,也已是后半夜。
薛仁贵不敢歇息,又忙着从这座钱山中,将殿下另有大用的九百万两单独分拣出来。
那又是一千八百七十五箱的搬运与核对,当真是把薛仁贵给累屁了!
待到李建成一觉睡醒,神采奕奕地准备上朝时,他这位保镖头子早已支撑不住,正趴在那分拣好的钱箱上补觉。
就连李建成下朝回来寻他,他也浑然未觉。
李建成随手打开一个箱子看了看成色,又望着一大一小泾渭分明的两堆钱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心道:“先让他睡吧。上午父皇定然要处理政务,且等下午再将这份‘买路钱’送过去。”
看过了那座令人心安的银山,李建成心头大定,回到寝殿又安然补了一觉。
待到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的正午时分。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微尘浮动,静谧而温暖。
他甫一起身,便见薛仁贵早已侍立在外间。
经过几个时辰的沉眠,这位骁将脸上的疲惫已一扫而空,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精干,只是垂首间,对殿下那份无声的体恤更添了几分感激。
“殿下。”
薛仁贵双手奉上连夜赶出的账册。
李建成接过,却并未细看,只是信手翻动了几页。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早已在他心中盘桓过无数次。
合上册页,他抬眼望向殿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仁贵,叫人把那九百万两,装车吧。”
他略作停顿,语气显得格外深沉。
“装好以后,亲自来报我。”
“是!殿下!”
薛仁贵抱拳领命,转身大步而去,甲叶碰撞之声铿锵有力,渐行渐远。
李建成信步走出大殿,立于东宫最高的台阶之上。
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整个宫院照得一片辉煌。
下方广场上,人影穿梭,车马辚辚。
禁军侍卫们在他的注视下,沉默而高效地将那些贴着封条的银箱,一箱一箱地抬上特制的坚固车驾。
沉重的银箱压得车轴发出轻微的呻吟,但在整个肃穆的过程中,除了号令与脚步声,再无一丝杂音。
望着这条正被精心装载、即将驶向皇宫的“银河”,李建成负手而立,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勾起了一丝混合着感慨、轻松与万分期待的笑意。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他蟒袍的衣角。
他于心中默念,那话语既是说给那位至高无上的父亲,也是说给他自己:
“阿耶,我的‘买路钱’……这就给您送来了。”
李建成在台阶上只站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觉得眼前这蚂蚁搬家似的装车景象实在乏味。
银子嘛,躺在库里是底气,搬来运去就成了苦力,远不如他脑子里那个“唐王庄”来得有趣。
他索性转身回了书房,铺开宣纸,提起那支用得还不太顺手的毛笔,开始歪歪扭扭地勾勒起自己理想中的庄园蓝图。
九百万两雪花银,重量实实在在,光是装车就耗费了一个多时辰。
当薛仁贵终于完成使命,来到书房门外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自家那位平日里有些跳脱,还有些没溜儿的太子殿下,正单手托腮对着桌案上一张鬼画符似的草图发呆,嘴角还挂着一丝……颇为可疑的笑意。
薛仁贵轻咳一声,抱拳躬身:“殿下,九百万两已全部装车完毕,请您示下。”
李建成猛地回过神,这才从“小别野”的露天泳池构想中挣脱出来。
他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正色道:“嗯,很好。仁贵,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
正所谓,有财不露,如锦衣夜行。
对于此刻的李建成而言,他的’财’并不是那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独属于自己支配的一千八百万两的‘脏钱’,而是眼前这张画得歪歪扭扭的草图。
他拿起草图,对着侍立一旁的薛仁贵,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解。
“仁贵,你来看此处……”
他的手指点向那个代表“小别野”的方块,“朕……我是说,我打算在此处做一个半开放的露台,对,就是悬空伸出去一块,视野极佳!这露台的栏杆,不用木头,不用石头,全部用玻璃来做!要那种清澈透亮,毫无杂质的玻璃!”
“这里,要建一个阳光暖房,用大块的玻璃做顶,冬日里也能温暖如春,种些反季节的瓜果花草。对了,整个别野底下要埋设陶管,引入温泉水,或者烧火供暖,实现……嗯,‘一体供暖’!要让屋里每一个角落,寒冬腊月也只需穿单衣即可。”
薛仁贵努力想象着“穿单衣过冬”的景象,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还有这里!”
李建成越说越兴奋,手指点向主卧区域。
“要做一间超大的‘步入式衣帽间’,所有的袍服、冠冕、配饰都能分门别类地收纳。卧房里的床,要特别定制,要这么大……”
他双臂张开,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大小:“要能同时躺下七八个人还不觉得拥挤!”
“噗——”
薛仁贵终于没忍住,一口气没喘匀,剧烈地咳嗽起来。
七八个人?
殿下这是要……练什么新的阵法吗?
李建成终于瞥了他一眼:“嗯?仁贵有何高见?”
“末将……末将不敢!殿下思虑周详,末将……叹为观止!”
薛仁贵连忙躬身,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俺听不懂”硬生生咽了回去,脸憋得有些发红。
李建成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他的宏大构想,从别野的“自来水系统”(解释了半天,薛仁贵理解为需要无数奴仆不停提水倒进高处的巨大水槽),到那种叫做“沙发”的坐具(“就是……很软,坐下去会陷进去的椅子?”薛仁贵试图理解)。
从内部家装再到外部的配套设施,他讲得唾沫横飞,兴致盎然,眼中闪烁着创造新世界的光芒。
可他丝毫没发现,他的保镖头子薛仁贵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了!
薛仁贵只是傻傻地听着,看自家主子前所未有的热情模样,他只能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时不时点头附和,尽管脑子里早已是一团浆糊,唯一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殿下说的每个字我都认得,但连在一起,他娘的压根就听不懂啊!
他用笔杆点了点草图上那个代表别墅的方框,语气带着认真的探讨:
“在这儿,搞一个露天的泳池怎么样?等以后找来那种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大洋马’,有泳池的话,让她们穿着死库水,三点式的比基尼,在这儿游,咱就躺旁边看着……啧……嘶……想想都他娘的受不了啊……受不了!”
薛仁贵闻言,虎躯一震,刚毅的面庞上瞬间写满了茫然与无措。
大洋马?
那是什么西域宝马新品种吗?
还需要专门修个池子给它泡水?
还有那什么死库水,三点式的比什么尼,是什么新式马具吗?
殿下这思路,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李建成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规划里,不等薛仁贵从“大洋马泳池”的冲击中恢复,又用笔在另一边画了个圈。
“还有啊,等明年我家老二也要出生了。这儿,是不是得给他弄个小点的儿童乐园?滑梯、跷跷板什么的都得安排上……哦,对了,旁边还得留块地,搞个动植物园,养些温顺的奇珍异兽,让孩子从小就见见世面。”
薛仁贵看着草图上山水不分、布局狂野的“唐王庄”,再听着殿下口中蹦出的“泳池”、“儿童乐园”、“动植物园”这些闻所未闻的词,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
他只能凭着多年练就的忠诚,硬着头皮应和:“殿下……深谋远虑,末将……佩服。”
李建成满意地点点头,对自己的超前规划十分自得。
忽而,李建成重重将毛笔拍在案上,仿佛一声惊堂木,把那些关于泳池、大洋马和儿童乐园的超前畅想,全都锁在了那张鬼画符似的“宝图”里。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仿佛能穿透书房厚厚的墙壁,看到殿外那列已装载完毕、沉默而沉重的车队。
那里装的不单单只是银子,还是他通往理想生活的阶梯。
“他娘的……”
他低声笑骂了一句,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江湖气:“老子的唐王庄和小别野能不能早点开工,就全靠这最后一哆嗦了!”
“仁贵啊……”
李建成神色一正,用一种近乎托付江山的口吻,对着自己这位最信任的保镖头子下令,“带着九百万,目标——两仪殿!”
他顿了顿,脸上那严肃的表情瞬间破功,转化为一种男人都懂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
“哥明年能不能再多给你娶几个嫂子,就他娘的全看这一下了……”
薛仁贵被这突如其来的重任和虎狼之词砸得有点懵,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还愣着干什么?”
李建成哈哈一笑,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声震屋瓦:
“出发!”
命令一下,他率先大步流星地踏出书房。
薛仁贵猛地回过神,按紧佩刀,快步跟上。
东宫大门轰然洞开。
李建成打头,薛仁贵紧随其后,再后面便是那支蜿蜒如长龙的车队。
九百万两雪花银究竟有多大规模?
就这么形容吧——打头的李建成和薛仁贵骑着马,都已经能望见两仪殿那巍峨的飞檐了,队伍末尾的车轱辘,才刚刚咕噜咕噜地滚出东宫的大门。
这支由沉重骡马车辆组成的队伍,硬是在皇城之中,走出了一种“首尾不能相顾”的磅礴气势。
来到两仪殿前,却被当值的内侍恭敬地拦下。
“禀太子殿下,陛下刚处理完政务,用了午膳,此刻正在小憩。”
一听这话,李建成感觉一股热血“噌”地就冲上了天灵盖!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两仪殿大门,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极其强烈的冲动——直接冲进去,一把将龙榻上那个睡眼惺忪的老李头薅起来,然后在他耳边吼上一嗓子现代灵魂的呐喊:
“睡你麻痹起来嗨!你的小钱钱到账啦!”
这画面太美,美得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他站在原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主要是思考后果的)斟酌……再斟酌……
最终,对“父皇的起床气可能比九百万两银子还重”这一残酷现实的清醒认知,还是压下了那个十分(甚至万分)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儿臣很懂事”的温和表情,对内侍摆了摆手:“无妨,孤在此等候便是。”
好在,或许是殿外这车马喧嚣、人声扰攘的动静实在太大,又或许是老李头心中本就装着天下事,睡得并不沉。
没过多久,殿内便传来了些许响动。
片刻后,两仪殿门缓缓开启。
在宫人的侍奉下,只是简单披了件外袍的李渊带着一丝被惊扰清梦后的慵懒与不悦,踱步走了出来。
他刚想出言询问是何事喧哗,可话到嘴边,却被眼前的景象硬生生堵了回去——
只见殿前广场上,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大郎正挽着袖子,亲自指挥着东宫兵士如同蚂蚁搬家般从车上卸货。
一口口沉甸甸的大木箱被“哐当”、“哐当”地搬下来,在他眼前飞快地垒砌起来,已然摞起了一座小山?
李渊刚走出殿门,还没看清状况,就见自家大儿子咧着嘴,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然后二话不说,弯腰“哐当”一声就掀开了身边最近的一个钱箱盖子!
老李头揉了揉眼睛,睡意瞬间跑了一半。
正午最热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与箱内那码放得整整齐齐、棱角分明的银锭撞个满怀!
唰——!
一片璀璨夺目、几乎要闪瞎人眼的银光,如同实质般迸发出来,将李渊那张还带着睡意的脸庞映照得一片雪亮。
老李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箱内的雪白银光牢牢吸住,他的视线顺着眼前这座由无数同样箱子堆砌起来的“小山”向上移动……
这规模,这分量……
他的眼睛瞬间就直了,瞳孔在刹那间经历了一次剧烈的地震!
然而,终究是经历过风浪、稳坐龙椅的帝王。
只是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的失神!
李渊的神色立刻以惊人的速度强行恢复了清明。
他猛地将原本随意垂放的双手死死背负到身后,十指因为用力而紧紧绞在一起,指节都捏得发白。
心中开始疯狂地默念他临时自创的“帝王清心咒”:
朕是皇帝!
朕是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能失态!
绝对不能失态!
让儿子看了笑话成何体统!
不就是九百万两嘛!
……好吧,他娘的这真的是九百万两啊!
稳住……李渊!
他娘的一定要给朕稳住!!
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主要是帝王的包袱),他总算勉强压下了几乎要冲到嗓子眼的惊呼和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容。
他用力抿着嘴,故作沉稳地几步走下御阶,来到那个还在嘿嘿傻乐的好大儿面前。
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淡、威严,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沉声问道:
“这……是何意?!”
然而,老李头自己浑然未觉——他虽然已经在极力克制了,但那故作平静的语调末尾,还是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抹细微的、因极度兴奋而产生的颤抖……
这微不可察的颤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就被李建成精准地捕捉到了。
若是照往常,就凭老李头刚才那副强装镇定却声音发颤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建成指定是要不顾死活、阴阳怪气地嘲讽上几句的。
“父皇,您这眼皮子怎么在跳啊?”
“哟,这手背在身后,是怕忍不住上来摸两把?”
诸如此类的骚话,他能瞬间想出七八句不带重样。
但是现在——
李建成看着眼前这座由自己亲手堆砌起来的银山,只觉得胸中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之气直冲云霄!
过去所有的憋闷、隐忍和筹划,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成就感和碾压级的优势!
这明显不重要了!
嘲讽老李头?
那太低级了!
格局太小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迎着父亲那故作镇定的审视。
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核心问题在轰鸣,如同战鼓般擂响:
那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
什么…是…最……重要…的?!
答案是如此清晰,如此理直气壮——
是他李建成——做到了!
他,李建成!答应老李头的九百万两,分币不少,就这么硬邦邦、沉甸甸、银光闪闪地怼在这里!
怼在大唐帝国权力核心的两仪殿外的广场上!
怼在他老爹,当朝皇帝李渊的眼前!
这是展示!是证明!是底气!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