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的东北方向,地势愈发崎岖,古木盘根错节,光线也愈发昏暗,如同提前步入黄昏。三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身影在林木间留下道道残影。薛驼子经验老到,专挑兽径与植被最茂密处穿行,试图利用环境最大限度阻碍追兵。
然而,身后的“影狩”显然不是普通影枭可比。它们不仅速度更快,而且感知更为敏锐,那尖锐的、如同实质细针般的搜索波动,始终如影随形,牢牢锁定着他们的方位,并且正在不断拉近距离!
“他娘的,甩不掉!”薛驼子喘着粗气,回头望了一眼,脸色难看,“这群鬼东西认死理!而且它们似乎能互相传递信息,包围圈在缩小!”
玄真子此刻状态最为糟糕。方才在石室内尝试剥离业火火种,本就耗神费力,加之仓促逃亡,体内被粥力勉强调和的诸炁再次开始躁动。冰火道基传来阵阵针刺般的痛楚,糖霜寒意与业火余烬在经脉中冲撞,让他脸色煞白,气息紊乱。若非同息周天源源不断从玉笋那里获得平和佛元的支撑,他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玉笋能清晰地通过同息感知到玄真子体内的混乱与痛苦。她一边疾驰,一边将更多精纯的佛元渡了过去,神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凝神,导气归元!莫要分心他顾!”
玄真子咬紧牙关,全力引导着那股外来的援助,镇压着体内的叛乱。他传回的神念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试图轻松:“放心…贫道命硬,区区小恙…嗝!”
一个带着冰碴子气息和微弱蒜味的嗝,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在这死寂的逃亡路上,显得格外突兀。
玉笋眉头微蹙,却并未说什么,只是渡过去的佛元又加重了一分。
薛驼子在一旁听得真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小子这时候还不忘调味?!是不是还得给你配碗饭?”
玄真子有苦说不出,只能闷头赶路。
突然,前方传来轰隆水声!一条宽阔湍急的地下暗河横亘于前,截断了去路。河水幽暗,深不见底,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没路了!”薛驼子急道。
玄真子怀中的碎片此刻灼热异常,指引的方向,赫然是河对岸!
后有追兵,前有天堑!
“过河!”玉笋瞬间做出决断,目光扫过湍急的河面,“影枭惧水,或可阻它们一阻!”
然而,如何过河?水流如此湍急,水下情况不明,强行泅渡,风险极大!
眼看身后影狩破空之声已近,数道凝实的黑色身影如同利箭般穿透林幕,那尖锐的搜索波动几乎要刺入骨髓!
危急关头,玄真子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拉住玉笋和薛驼子,低喝:“信我!”
同时,他全力运转同息周天,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将自身那混乱的冰火炁息,尤其是那不受控制的糖霜寒意,与玉笋精纯的佛元,以及一丝苦寒蒜煞的本源,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强行压缩、糅合!他模仿着之前制造“冰火蒜爆炁”的结构,但目的并非爆炸,而是——凝固!
“凝!”
他双掌猛地拍向河面!
“咔嚓嚓——!”
一股极寒的、带着辛煞气息的冰蓝色炁息瞬间蔓延开来!并非冻结整个河面,而是在他们面前,急速凝结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不断延伸的冰桥!冰桥并非坚不可摧,在湍急的水流冲击下不断发出碎裂声,但却足以支撑片刻!
“快过!”玄真子嘶声道,维持这冰桥对他负担极大,嘴角已渗出一丝血迹。
玉笋毫不迟疑,一把抓住他手臂,与薛驼子一同踏上冰桥,向对岸冲去!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对岸的瞬间,最快的几只影狩已然追至河边!它们那空洞的眼窝锁定三人,尖锐的搜索波动如同无数钢针,攒射而至!
“小心!”薛驼子回身,双掌拍出最后一股五味杂炁,试图干扰。
玉笋则猛地将玄真子往岸上一推,自己回身,双手合十,淡金色佛光化作一面坚壁,硬抗那无形的精神冲击!
“嗡!”
佛光壁剧烈震颤,玉笋闷哼一声,脸色微白,但终究挡住了这波攻击。
而玄真子在被推上岸的刹那,体内炁息因过度透支与外界冲击彻底失控,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软倒下去。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只看到玉笋转身向他掠来的身影,以及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从未有过的惊惶。
冰桥在他们上岸后彻底崩碎,化作冰晶融入湍流。影狩在河对岸发出不甘的无声嘶鸣,暂时被河水阻隔。
然而,玄真子已陷入昏迷,气息微弱。玉笋将他扶住,探其脉象,只觉一片混乱,冰火冲突加剧,糖霜寒意似乎也因方才的透支而变得活跃,正在侵蚀他的心脉。
薛驼子赶过来,查看后脸色沉重:“糟了!小子强行催谷,引动了根本!这下伤上加伤,比之前更麻烦!”
对岸,影狩并未离去,而是沿着河岸徘徊,似乎在寻找渡河之法。
前有未知险地,后有强敌环伺,而最重要的战力之一,却倒下了。
玉笋紧紧抱着昏迷的玄真子,感受着他体内混乱的炁息和逐渐降低的体温,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裂痕。她抬头望向东北方那更加幽深莫测的林地,碎片指引的方位依旧明确,但前路,却仿佛布满了荆棘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