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边空地上,气氛凝重而激荡。薛驼子听完玄真子复述的碑文信息,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先是震惊,随即化为滔天的愤怒与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影!”他咬牙切齿,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嚼碎,“果然是这帮数典忘祖、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当年悬壶一脉内部分歧,主张‘掠夺外物以强己身’的激进一派被逐出,没想到他们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搞出这等噬人生机的邪术,还弄出了‘影枭’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他猛地看向玄真子手中的碎片,眼神热切:“重铸悬壶…碑文真是这么说的?好啊!太好了!这才是正道!只有正统悬壶之力,才能从根本上克制那群叛徒的掠夺邪法!”
玉笋相较于薛驼子的激动,显得更为沉静,但那双清眸中也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信息已然明朗,当前首要,是摆脱眼下追踪,保全自身与碎片。”她抬头,感知着林梢上空那并未远离的、令人不适的窥探感,“影枭仍在。”
玄真子点头,感受着体内因那一丝悬壶正统能量滋养而带来的微妙平衡感,思路格外清晰:“不错。而且,我们知道了它们的底细。‘掠空寂’本质是掠夺生机,那或许…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他看向玉笋,眼中带着思索:“同息周天能极致内敛,模拟死寂。若我们主动释放一丝经过‘伪装’的、蕴含着‘苦寒蒜煞’与‘佛元生机’的混合气息,如同投下诱饵,是否能干扰甚至误导它们的感知?”
玉笋闻言,略一沉吟,指尖一缕淡金佛元与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蒜煞本源交织,在她精准的操控下,形成一团极其微弱、性质复杂难辨的能量团。“可以一试。薛前辈的‘五味迷障’或许能提供更好的伪装基底。”
薛驼子立刻会意,再次掏出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几种气味各异、能量属性也不同的粉末被他以特殊手法混合,包裹在玉笋制造的那团能量之外。最终形成的,是一颗龙眼大小、色泽灰暗、气息如同腐朽草木又带着一丝奇异辛涩的“珠子”。
“老子把这玩意儿叫做‘五味惑神子’!”薛驼子得意地掂了掂,“丢出去,能模拟出好几种混乱的生命波动,够天上那群没舌头的家伙琢磨半天!”
行动执行:计议已定,三人不再停留。由薛驼子选准一个与它们实际逃亡路线相反的方向,运足臂力,将那颗“五味惑神子”猛地掷出!
“咻——!”
珠子划破林间寂静,飞向远方。
几乎是同时,高空盘旋的几道影枭阴影明显躁动起来,它们那空洞的眼窝齐刷刷转向珠子飞离的方向,略一迟疑,便有超过半数的影枭如同闻到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追逐而去!笼罩在这片区域的“掠空寂”力场顿时减弱大半。
“走!”薛驼子低喝一声,三人立刻朝着既定的东侧方向,再次展开潜行。这一次,压力骤减,行进速度加快了许多。
疾行中,玄真子通过同息周天,能清晰地感受到玉笋心中那份因得知真相而愈发坚定的意念。他传音道:“重铸悬壶…这条路,看来是注定要走到黑了。”
玉笋回应,神念平稳却有力:“非是走到黑,而是寻回光明。悬壶济世,五味调和,此方为正道。你我同行,便是缘法。”
“同行…”玄真子咀嚼着这个词,心中那份与她并肩而行的决心,在此刻与拯救苍生的宏大目标悄然重合,变得无比坚实。他不再言语,只是将同息周天运转得更紧,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连续高强度的奔逃与精神紧绷,加之刚才泉底消耗,玄真子的肚子再次不争气地提出了抗议,这次声音更响了些。
玉笋侧目看他一眼,神念传来:“看来‘辟谷醒神汤’需提上日程。或许,还可加入二两黄精,补气。”
玄真子面不改色:“若能再加半钱甘草调和,贫道感激不尽。”
玉笋:“可。账单记上,利息照旧。”
玄真子:“……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
玉笋:“贫尼戒律中,未有不许收利息这一条。”
薛驼子在一旁虽听不到传音,但看两人眼神交流,以及玄真子偶尔吃瘪的表情,嘿嘿低笑:“年轻真好,逃命都不忘打情骂俏。”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他们以为成功甩开追踪,即将穿越这片黑松林时,玄真子怀中的悬壶令碎片毫无征兆地再次发烫、震动!这一次,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向,而是发出一种急促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脉动!
“不好!”玄真子脸色一变,“碎片有警示!”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前方林木深处,以及他们侧后方,同时响起了细微却迅捷的破空声!数道与之前泉底黑影同源,但更加凝实、速度更快的影枭具现体,如同鬼魅般自阴影中扑出!它们不再仅仅是阴影形态,而是呈现出一种半实体化的、如同黑色流质构成的、带着尖锐爪牙的形态!眼中跳动着幽暗的吞噬之火。
“他娘的!调虎离山?!”薛驼子骂了一句,瞬间明白,刚才被引开的只是部分影枭,更有经验的、或者说更强大的个体,早已凭借某种他们未知的方式,锁定了他们的真实位置,并埋伏于此!
前后夹击,退路已断!
玉笋与玄真子瞬间背靠背站立,同息周天全力运转,佛光与冰火炁息交织升腾。玉笋指尖金光凝聚,玄真子手中苦寒蒜煞与冰火之力蓄势待发。
玄真子眼神锐利地扫过逼近的敌人,对玉笋和薛驼子沉声道:“看来,光是‘匿息’还不够。得让它们真正尝尝,‘味道’的厉害!”
一场在林间空地爆发的、面对影枭具现体的正面激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