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蕴含着一个“宇宙”底层法则的数据洪流,通过冰冷的光束涌入刘麟阁识海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一个由纯粹信息和概念构成的狂暴海洋。
这不再是感悟天地法则,而是直接阅读这个“星海墟境”的源代码。
无数代表着物质、能量、时间、空间乃至因果律的基础符文,以最原始、最赤裸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它们相互组合、嵌套、演化,构成了星辰的诞生与寂灭,构成了法则的运转与更迭,也构成了他二百多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悲欢离合、生死搏杀。
这是一种超越了任何修炼传承的、直达本质的“启示”!
“太初归寂道种”在这股前所未有的信息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但刘麟阁的心神却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在巨大的痛苦中保持着极致的清醒与贪婪。
他看到了“归墟之井”在这个虚拟宇宙中的定位——它是一个庞大的“垃圾回收站”兼“能量回收炉”,负责处理那些超出演算负荷的“异常数据”和“冗余信息”,并将其转化为维持世界运行的底层能量。
他看到了“寂灭之主”的本质——一个极其复杂的、拥有一定自主权限的“管理员程序”,其“沉眠”状态是为了降低系统能耗,其被“存在之锚”禁锢,是为了防止其权限过高,干扰核心演算。
他看到了“巡天殿”、“万界商盟”……它们都是这个庞大系统中,维持特定“剧情线”和“势力平衡”的辅助程序集合!
荒谬!冰冷!却又无比真实!
在这数据的洪流中,他也清晰地看到了自身——“测试单位 β-7,刘麟阁”的完整档案。包括他的“初始参数”(那所谓的乙木逢春、潜龙在渊命格),他被投入“星海墟境”的时间节点(地铁事件后),以及他这一路走来,各项能力指标的成长曲线,甚至包括一些系统对他行为模式的评估和……后续剧情的推演预案!
他看到,如果按照“预设轨道”,他应该在“原初混沌海”经历一番“苦战”后,“侥幸”获得一丝混沌感悟,然后“功成身退”,带着部分力量“回归现实”,去应对承古斋老者口中的“真实危机”。
一切,都早已被安排好了路径和结局。
“呵……预设轨道……”刘麟阁的意识在数据风暴中发出无声的冷笑。
他岂是甘于被安排的棋子?!
道种虽濒临破碎,却也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发生了某种本质的蜕变。它不再仅仅是吸收和平衡,而是开始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逆向解析、拆解、掠夺这些构成世界的本源数据!
他不再满足于“观看”源代码,他要理解、复制,并带走这些代码!
尤其是关于“归寂”、“太初”、“混沌”这些最核心法则的底层构架!这是他力量的根源,也是他未来无论在“虚实”哪一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流抽取行为!”
“目标 β-7 正在以未知方式解析并复制核心数据库!”
“权限冲突!启动紧急干预程序!”
那冰冷的光影面孔发出了急促的警报,笼罩刘麟阁的光束开始变得不稳定,试图中断传输,甚至有一股强大的、旨在“格式化”他近期记忆的清除指令顺着光束反向袭来!
“想抹去我的记忆?晚了!”
刘麟阁眼中厉色一闪,早已准备好的后手骤然发动!
那七面悬浮于他袖中的“寂灭星辰幡”无声无息地飞出,并非布阵,而是以一种自毁的方式,轰然炸开!磅礴的、蕴含着他自身道韵的寂灭之力瞬间爆发,并非攻击信息奇点,而是干扰、污染了那道光束传输通道!
同时,他将从“万物终焉研究会”得到的那枚“熵增逆转符”捏碎!
此符在此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奇效!它没有逆转能量,而是短暂地逆转了那片区域的数据熵值,使得信息传输通道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自相矛盾之中!
“滋啦——!!”
光束剧烈扭曲、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电线,那股格式化指令在混乱的熵增中被搅得支离破碎!
趁此千载难逢的间隙,刘麟阁的道种如同饕餮,完成了最后,也是最疯狂的掠夺!
他强行撕下了一大块关于“太初”、“归寂”、“混沌”本源的“代码碎片”,并将其与自身道种的核心感悟死死烙印在一起!
“β-7!立刻终止你的行为!”光影面孔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类似“愤怒”的波动,整个信息奇点都开始剧烈震荡,更强大的力量在凝聚。
刘麟阁知道,极限已到。再不走,就真的要被“格式化”了。
他猛地切断了与光束的连接,身体因巨大的反噬而剧烈颤抖,口鼻间溢出淡金色的血液,眉心的道种布满裂纹,黯淡到了极点。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充满了破局而出的锐利与明悟。
他看了一眼主控室内惊骇担忧的众人,看了一眼那庞大而愤怒的信息奇点,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迹的、冰冷的弧度。
“数据……我收到了。”
“现在,是该‘回归’了。”
“但不是以你们期望的方式。”
他不再犹豫,凝聚起最后的力量,不是冲向信息奇点,而是猛地将那颗吸收了海量本源代码、濒临破碎的“太初归寂道种”,向着前方那片被干扰的、不稳定的混沌虚空,狠狠一撞!
他要做的,不是打破这个幻境。
而是……利用从这个幻境底层窃取来的“最高权限密码”,为自己……开启一扇通往“真实”的……后门!
“以我之道,燃此虚境!”
“窃火为种,照见真实!”
“开——!”
道种轰然燃烧起来,与那些掠夺来的本源代码碎片交融,化作一道极致璀璨的、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所有秘密的灰色光华,狠狠撞在了虚空某处!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整个世界根基碎裂的声响,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炸开!
前方那片混沌虚空,被灰色光华撞击之处,没有出现空间裂缝,而是……如同镜面般,片片碎裂!碎裂的后方,不是更多的混沌,也不是星空,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令人感到无比亲切却又无比陌生的……“现实”的光芒!
一股充斥着工业油脂、尘埃、微弱灵气以及……鲜活生命气息的风,从那条碎裂的“通道”中,吹拂了进来。
吹动了刘麟阁染血的衣袍,也吹动了璇玑等人呆滞的面容。
“走!”
刘麟阁用尽最后力气,卷起璇玑、玄骨等人,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条由他窃取“世界权限”强行打开的、极不稳定的回归通道!
在他身影没入通道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庞大的信息奇点,以及其后那片他征战了二百多章的、正在加速崩解的“星海墟境”。
“再见,或者说……永别了。”
“我的……试炼场。”
下一刻,通道在他身后彻底闭合、消散。
混沌海中,只留下那愤怒咆哮的信息奇点,以及一个开始从边缘逐步化作数据流光,寸寸湮灭的……虚拟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