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拥有黄金骑士这般压倒性的地位与特殊性,但他们仍需遵循皇族下达的一切指令,他们是象征性与实际战力兼备的「帝国之盾」。
而非帝国的「剑」。
作为帝国之盾,守护现任皇族便是他们最重要的使命。
仅此一项就绝非轻易能够肩负的职责。
他们的地位甚至高于皇室骑士团中的精锐骑士,寻常骑士连仰望都不敢妄想。
但此刻站在传送门前的伊莎贝尔,内心正如沸腾般翻涌不止。
仅仅一天。
从接到调令,到使命更替的短促时限。
她的命运已然改变。
从守护高贵卓越皇族的神圣黄金骑士,突然变成要去学院保护平民的黄金骑士...对她而言,这段过渡短暂得令人措手不及。
执拗了一会后,突然露出近乎认命眼神的伊莎贝尔无力地开口:
“请让路,我该出发了。”
“好啊快去吧,我好歹是来送行的,别摆出这么伤心的表情。”
即便杰登笑着如此说道,伊莎贝尔仍以冷冽目光刺向他。
咔嚓。
走向传送门的过程中,她心中的郁结仍未解开。
不得不接受的现实荒诞感。
就在昨天,即便她拼命抗拒,仍被无法违抗的权威彻底压制。
纵然出身于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局面依旧无可更改。
皇族的实权竟是如此无法抗拒的力量,而其他黄金骑士们的家族背景与实力也绝不在她之下,正因如此才会做出这样的分配。
所以这单纯只是既定规则罢了。
由资历最浅且缺乏经验的黄金骑士承担这项任务。
甚至连性别都无足轻重。
咔嚓。
就在伊莎贝尔缓缓经过杰登身边的时,他突然开口搭话。
“不过听说你要保护的学员非常优秀,别太抵触。既然使徒如此执着攻击他,必然存在某种特殊原因。”
这番后续的话语虽然带着圆滑的微笑,却透出不容置疑的严肃。
伊莎贝尔将杰登的身影收入眼底,微微颔首。
“是。我知道。”
即使回应依然冷峻,过去一天里她已详尽接收了关于守护对象的所有资料。
并且反复研读到烂熟于心。
无论怎样否认现实,无论多么抗拒接受,她早已明白这是自己必须承担的使命。
而最终,她也清楚自己要守护的人类绝非毫无价值。
嗒。
站到传送门前的刹那,皇室传送门管理员正逐项填写伊莎贝尔的文书,随即启动了传送装置。
嗡!
庞大金色圆形祭坛泛起强光,顷刻间与远方学院建立了通道连接。
“传送门准备就绪,伊莎贝尔卿。”
管理员谨慎示意时,伊莎贝尔遵循引导走向光幕,却在最后时刻陡然驻足。
“...”
她的迟疑并非源于对传送门的陌生,此前已数次使用过皇室传送系统。
唯独此刻,穿过这道门意味着将要度过难以估量的漫长时光。
文书上连任务期限都标注着「待定」。
随着沉重叹息,伊莎贝尔终究迈入了光幕。
刷!
祭坛上的光芒瞬间吞没她的身影。
约三分钟后,停止运转的传送门开始检修。
全程凝视这一幕的杰登轻轻点头。
“陈诺...”
啪。
直到伊莎贝尔完全消失才念出这个名字的杰登,此刻已彻底敛去先前的温和从容。
“真是难以理解。”
他面若冰霜地反复低语着。
这个名字的姓氏部分明显属于平民,这种出身根本不可能,但竟能由黄金骑士亲自担任护卫。
本该只守护皇族、享有至高荣耀的黄金骑士竟...这本身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异常事态,堪称史无前例。
杰登深切意识到当前状况的荒谬性。
此事背后必有推手。
“但究竟哪位皇族...会做出这种决定?”
冰冷自语中,杰登吐出了对皇室极其微妙的言论。
稍有不慎便会构成对皇族权威的挑衅。
猛然一颤。
连值守的管理员都惊愕抬头,他却毫无顾忌继续道:
“莫非学院里的皇族进行了干预?”
留下耐人寻味的疑问后,杰登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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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医务室。
午餐时分,望着面前的饭菜,陈诺不由得感到一阵无语。
这是第三次因为使徒进医务室了。
那么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唯一不同的是,身旁多了没有恢复意识的凯特。
莱昂哈特倒是一直在医务室,像是冥想一般坐着,只在陈诺刚刚进来时打了一声招呼。
叹了口气后,陈诺的视线转向窗外。
与昨日那场可怕的惨剧截然不同,窗外的天空澄澈明亮,仿佛从未被阴霾触及。
他只是轻轻活动手臂,便像关节被卡住一般传来锥心刺痛。
连这点轻微动作都会引发疼痛,若是再大幅度些,无法言喻的煎熬必将席卷全身。
“陈诺学员,不要动,好好休养。”
“阿黛莉教官阁下,我会好好休息的,请您放心。”
“明白就好,另外如我先前所说,明天之前连细微动作也必须格外小心,虽说药水能加速恢复,但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阿黛莉眼中那份坚决,让陈诺无法抗拒,只能乖乖点头。
“...阿黛莉教官阁下,你了解黄金骑士吗?”
“当然知道,莫非你是从卡莉教官那里听说了会有黄金骑士前来担任你的护卫?”
“是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说出口的确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面对故事里出现过的人物、遭遇过的局面,他尚能提前做好准备。
即便是不熟悉的状况,他也有办法在瞬间理清思路。
唯独黄金骑,那似乎是完全不同层次、如异质般存在的存在。
“这个...我也很难说。”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咚咚。
敲门声让陈诺直起身子,他目送阿黛莉远去,却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
黄金骑士明明说过下午才会来访,但具体时间仍不得而知。
此刻刚过中午,或许,现在敲门的,正是那位黄金骑士?
正当他追随着阿黛莉的动作,将视线移向门扉时。
咔嚓。
阿黛莉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格蕾西亚学员?”
然而传入耳中的声音,完全出乎陈诺的预料。
“...”从微微开启的门缝中,隐约可见象征她的蓝发轻轻晃动。
接着,二人的交谈虽细微却清晰可辨,这时回想起昨天自己的行为。
选择与凯特一起死亡,现在看来的确不应该。
他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
今晨初醒时相遇的卡莉,随后与阿黛莉漫长而平静的交谈,都让他深切体会到,她们的挂虑是真实存在的。
而如今,就连格蕾西亚也...
她们的心意,沉甸甸地传递到他心底。
这段后续对话在阿黛莉勉强的允诺下结束,陈诺也立即压下纷乱思绪。
咯吱。
随着雪白裙摆的摇曳逼近,依旧冷着脸但却皱紧眉头的格蕾西亚,终于走近。
目光交汇的刹那,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陈诺...”
那声音,比平日柔了数分。
“格蕾西亚...”
陈诺回应时,不由得显得格外小心。
他与格蕾西亚之间的关系——她曾向他表露过近乎真心的情愫,而他也向她坦诚了自身状况。
之后,她选择暂时保持朋友关系。
可是。
当格蕾西亚轻悄地坐到病床旁时,那片刻不离的眼神...让陈诺意识到,他们的确很难继续维持名为朋友的关系。
“你的身体...还好吗?”
“没问题。”
“在我看来可不怎么乐观...”
格蕾西亚以恍惚的声线否定着。
陈诺见状,不禁轻轻一笑。
“说实话...确实还需要恢复期,不过也没严重到那种程度。”
在她持久的凝视下,陈诺的目光不由得游移。
阿黛莉见此情景轻轻的转身关上了门。
格蕾西亚轻叹一声,微微摇头。
“听着,陈诺,我实在...无法理解。”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心疼。
“为什么唯独你接连遭遇这些事故。”
“其实...我自己也很好奇的哈哈。”
陈诺耸了耸肩,回答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讨论今天午饭不合胃口一样随意。
但空气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反而像灌了铅一样凝固了。
于是陈诺刻意笑得更加灿烂。
明亮地、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
沉重的气息在空气中凝聚。
“不用那么坚强,你现在一定也很累吧。”
格蕾西亚的声音仿佛要贯穿他,刚想开口,却变成苦笑。
轻轻握住白皙的手,陈诺直直迎上她的目光。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的确很累,但是没关系,因为我的内心并不疲惫。”
陈诺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笑了一下,这次不是伪装,而是真的轻松。
“就像你说的,我也会有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甚至想过,干脆两眼一闭,把这个烂摊子扔了算了,但那些负面情绪,我自己都能消化。”
“因为...”
他稍微用了点力,回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她指尖轻微的、下意识的抗拒。
他感觉到了,但假装不知道,只是更坚定地握紧了那一丝温暖。
“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不是吗?”
只要回头能看到灯塔,在海里游得再累,也不会觉得绝望。
“...陈诺。”
格蕾西亚的声音有些恍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嗯?”陈诺轻声回应。
“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格蕾西亚?”
此刻医务室并非只有他们两人。
相邻病床上,凯特正昏迷着;阿黛莉虽然不在,但随时可能推门进来。
还有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莱昂哈特。
格蕾西亚是从来不在乎这些,看到陈诺的犹豫,她缓缓开口。
“其实……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
她低下头,长发遮住了侧脸,声音细若蚊呐。
“我也想给你一个拥抱。”
陈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这样就没什么负担了。
下一瞬间,格蕾西亚顺着两人相握的手,轻轻一拽。
那是一股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量。
陈诺只感觉失去重心,下一秒他已经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柔软。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冷冽又无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