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沿着来时的甬道疾退。
身后洞窟的崩塌声越来越近,地面剧烈震颤,岩壁上的幽冥晶石不断剥落,砸在地上碎裂成齑粉。甬道顶部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随时可能彻底坍塌。
“快!出口就在前面!”叶孤云冲在最前面,剑光开路,劈开掉落的碎石。
阿禾被敖渊护在身侧,怀中心灯的光芒在幽暗的甬道中如同一盏指路明灯。她能感觉到,融合了那块碎片后,心灯的力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和稳定,即便在这般混乱的环境中,依旧能稳定地散发出净化之力,驱散周围涌动的幽冥秽气。
“轰隆——!!!”
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甬道如同巨蟒般剧烈扭动,大块大块的岩石从顶部砸落!
“小心!”敖渊一把将阿禾拉入怀中,龙元化作金色护罩,将两人护住。巨石砸在护罩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护罩剧烈波动,却顽强地没有破碎。
慧明师太、云鹤子等人也各自施展手段抵挡。一时间,甬道内各色灵光闪烁,轰鸣声不绝于耳。
待这波崩塌稍缓,众人不敢停留,继续前冲。
又奔出数百丈,前方终于看到了来时那条裂缝入口的微光!
“到了!”无痕喜道,率先冲了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重新回到那片荒芜的裂谷外围地带。回头望去,只见裂谷深处烟尘冲天,那道巨大的黑色漩涡此刻正疯狂旋转,边缘闪烁着暗红色的电芒,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呜”呼啸声。
天空中的铅灰色云层被漩涡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云涡,云涡中心正对着裂谷。此时已是子夜过后,月蚀渐深,天地间至阴之气达到了顶峰。
“月蚀还未结束……”慧明师太仰头望天,脸色凝重,“幽冥教的仪式虽被破坏,但裂谷深处那股意志似乎被彻底激怒了。老尼感觉,它正在强行降临,即便没有完整的容器。”
仿佛印证她的话,裂谷深处,那道黑色漩涡的中心,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中,涌出浓郁到极致的、如同墨汁般的幽冥本源之力!这股力量迅速凝聚,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高达千丈、三头六臂、面目模糊的黑色巨人虚影!
巨人虚影刚一成型,便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浪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地面开裂,岩石粉碎,连远处的止戈营地都能清晰听到!
“那……那就是‘圣主’?!”云鹤子骇然失色。
即便只是一道意志凝聚的虚影,散发出的威压也远超之前的幽冥王,甚至比敖渊的五爪金龙真身更加恐怖!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令人绝望的邪恶与强大。
“不,这还不是完整的圣主。”敖渊金眸死死盯着那巨人虚影,“它没有真正的躯体,只是一道被强行召唤的意志投影。但即便如此,也足以毁灭方圆千里。”
仿佛听到了他的话,那巨人虚影缓缓低头,六只如同黑洞般的眼睛“看”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蝼蚁……坏我大事……死……”
低沉、沙哑、仿佛无数声音重叠的诡异话语,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巨人虚影六条手臂同时抬起,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虚虚一握!
“嗡——!!!”
方圆千丈内的空间骤然凝固!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捏碎山岳的恐怖压力,从天而降!
“不好!快退!”敖渊厉喝,龙元全力爆发,试图挣脱空间禁锢。
但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即便是他,动作也变得极其迟缓。其他人更是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动弹不得!
眼看着众人就要被这股力量生生捏碎——
阿禾怀中的心灯,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七彩净火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在她头顶凝聚成一朵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型七彩莲花!莲花缓缓旋转,洒下无数纯净的光点,那些光点所过之处,凝固的空间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般迅速“融化”!
“净火……本源……”巨人虚影发出惊讶的声音,“竟然……在你手中……”
它六只眼睛同时锁定阿禾,或者说,锁定她怀中的心灯。
“交出……净火……饶你不死……”
“做梦!”阿禾咬牙,高举心灯。虽然心中恐惧,但她知道,此刻退无可退。
莲生的虚影从灯焰中浮现,此刻的她凝实如同真人,身着七彩莲叶裙,面容肃穆,如同缩小版的琉璃净火意志。
“主人,我们一起。”莲生声音清脆却坚定,“净火与幽冥,势不两立。今日,便彻底了结这段因果。”
阿禾重重点头,将全部心神沉入心灯之中。她能感觉到,心灯深处,那块刚刚融合的碎片正与原本的灯盏核心共鸣,引动着某种更加深层次的、属于琉璃净火本源的法则力量。
“以我身为灯,燃尽世间秽……这一次,不是献祭,而是……守护。”
她低声诵念,却不是禁术的咒文,而是与心灯、与净火本源共鸣时自然浮现的感悟。
七彩莲花光芒更盛,缓缓飘向空中,迎向那千丈巨人虚影。
巨人虚影似乎感到了威胁,六条手臂同时挥动,幽冥本源之力化作无数道漆黑锁链,如同毒龙般扑向七彩莲花!
锁链与莲花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七彩光芒与幽冥黑气激烈对抗,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阿禾!”敖渊挣脱束缚,想要上前助她。
“别过来!”阿禾喝道,“这是我的战斗!敖渊,你们快走,回营地,组织所有人撤离!这怪物……不是我们能正面抗衡的!”
她很清楚,心灯虽强,但自己修为不足,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这种程度的对抗。而巨人虚影的力量似乎源源不绝,拖下去必败无疑。
唯一的办法,就是为其他人争取撤离的时间,然后……以心灯最后的力量,尝试净化这怪物,哪怕同归于尽。
“朕不走。”敖渊的声音异常平静,“朕说过,你在哪,朕在哪。”
他走到阿禾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隐龙剑再次出鞘。
“要战,一起战。”
慧明师太、云鹤子、叶孤云等人也纷纷上前,各自祭出法宝,神色决然。
“阿弥陀佛,降妖除魔,本就是佛门本分。”慧明师太双手合十。
“斩妖除邪,剑修之责!”叶孤云长剑嗡鸣。
“算我一个!”云鹤子拂尘轻抖。
无痕和其他几位修士也站了出来,无人后退。
阿禾看着身边这些坚定的身影,眼眶发热,心中却涌起无尽勇气。
“好……那便一起!”
她不再保留,将心灯的力量催动到极致。七彩莲花光芒暴涨,竟暂时逼退了那些幽冥锁链!
巨人虚影发出愤怒的咆哮,六只手臂猛地合拢,所有锁链汇聚成一道粗达百丈的漆黑光柱,如同天罚般轰然砸落!
这一击,蕴含了它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量,誓要将这些蝼蚁连同那恼人的净火,一并抹杀!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众人面色凝重,却无人退缩。
敖渊正要化出金龙真身硬抗——
忽然,裂谷上空,那巨大的黑色漩涡,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
紧接着,一道清越、空灵、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歌声,从漩涡深处传来!
那歌声似女声,又似童音,似梵唱,又似天籁。没有歌词,只有纯净到极致的旋律,却蕴含着浩瀚如星海的净化之力!
歌声所过之处,裂谷中弥漫的幽冥秽气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消散!那些刚刚从崩塌洞窟中逃出的低阶魔物,在歌声中纷纷哀嚎着化为飞灰!
就连那巨人虚影砸落的漆黑光柱,也在歌声中迅速黯淡、崩解!
“这是……净火本源的……召唤之歌?!”巨人虚影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吼,“怎么可能?!琉璃早已陨落,净火本源崩散,谁还能唱出这首歌?!”
歌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嘹亮。
漩涡中心,一点七彩光芒亮起,随即迅速扩大,化作一道通体由七彩火焰构成的窈窕身影。
那身影模糊不清,只能看出是女子形态,周身燃烧着纯净的琉璃净火,火焰中隐约有无数莲花虚影绽放又湮灭。她凌空而立,俯瞰着下方的巨人虚影,歌声正是从她所在的方向传来。
“琉璃……是你?!”巨人虚影声音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你竟然……还活着?!”
“非生非死,唯念不灭。”那火焰身影开口,声音与歌声同源,空灵而慈悲,“幽冥,万载过去,你依旧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巨人虚影咆哮,“凭什么清者为天,浊者为地?!凭什么净火可掌净化,幽冥只能归于九幽?!我不服!我要这天地,重归混沌,由我幽冥执掌!”
“痴妄。”火焰身影轻叹,“既然如此,今日便彻底了结这段因果吧。”
她抬手,指向巨人虚影。
“以我残念,唤净火本源……归来。”
“嗡——!!!”
天地间,无数微弱的七彩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有从地脉深处浮现的,有从天空中坠落的,有从远方飞掠而至的……这些光点如同归巢的蜂群,疯狂涌入火焰身影之中!
她的身影迅速凝实,气息也以恐怖的速度攀升!
与此同时,阿禾怀中的心灯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化作一道七彩流光,融入那火焰身影之中!
“不——!!!”巨人虚影惊恐地嘶吼,六条手臂疯狂挥舞,想要阻止。
但已经晚了。
心灯融入的瞬间,火焰身影彻底凝实,化作一位身穿七彩霓裳、面容绝美却神情悲悯的女子。她眉心有一朵绽放的七彩莲花印记,与阿禾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古老、更加完整。
她低头,看向阿禾,眼中闪过慈爱与欣慰。
“孩子,谢谢你,守护了我的心灯碎片,唤醒了我的残念。”
阿禾怔怔地看着她:“你……你是琉璃净火……本源?”
“是,也不是。”女子微笑,“我是琉璃最后的一缕执念,守护净火传承,等待真正的‘净火使者’出现。今日,借你唤醒之力,借幽冥降临之机,我便以这残念,行最后净化之责。”
她转身,看向那已惊恐到极点的巨人虚影。
“幽冥,万载恩怨,今日终结。”
她双手在胸前结印,眉心莲花印记爆发出照耀天地的七彩神光!
“净火本源……归位!”
“琉璃净世……焚!”
无穷无尽的七彩火焰,从她身上爆发,瞬间淹没了整个裂谷上空,淹没了那千丈巨人虚影!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只有纯净到极致的净化之火,在无声燃烧。
巨人虚影在火焰中挣扎、扭曲、哀嚎,却无法挣脱。它的身躯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最终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幽冥降临的意志,被净火残念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彻底净化。
火焰渐渐熄灭。
天空中的黑色漩涡也随之崩散,铅灰色的云层逐渐褪去,露出一角清澈的夜空和即将结束月蚀的银月。
那火焰女子的身影也变得虚幻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她飘落到阿禾面前,伸手虚抚她的脸颊。
“孩子,净火的传承,正式交予你了。心灯已完整,从今往后,你便是新一代的‘琉璃净火使者’。守护这人间,守护这天地清宁……拜托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化作无数七彩光点,缓缓消散在夜风中。
其中一点最明亮的光点,重新落入阿禾手中,化作一盏更加精美、更加剔透的琉璃心灯。
灯盏中,七彩火焰静静燃烧,莲生的虚影在其中沉睡,似乎消耗过大。
阿禾捧着心灯,泪流满面。
敖渊走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
“她走了……为了救我们……”阿禾哽咽。
“不,她完成了使命。”敖渊轻声道,“而你,继承了她的使命。从今往后,你不再只是阿禾,你是净火使者,是这人间,新的守护者。”
阿禾抬起头,看着手中完整的心灯,又看向怀中敖渊坚定的眼神,心中悲伤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取代。
是的,她继承了净火的传承,也继承了守护的责任。
这条路,或许会很艰难。
但幸好,有人会陪她一起走。
远处,止戈营地方向,传来喧闹的人声。显然,玄尘真人他们也注意到了裂谷的异变,正带人赶来。
月蚀将尽,黎明将至。
而新的时代,也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