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禄子跑回来的时候,沈知意正要去书房。她刚从花园过来,走得不快,但很稳。秦凤瑶已经走了,去了校场。沈知意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是半个时辰前宫女送来的,说南市的几家铺子换了新伙计,看着不太对劲。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小禄子喘着气,把一封信递给她。信封是灰纸做的,没有盖章,只用火漆封了一下。她认得这个样子——这是她在南市茶馆安插的人才用的信,不是紧急的事不会送来。
她停下脚步,拆开信。
看完后,她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不去书房了,改去偏殿。小禄子想跟,被她抬手拦住。
“你去校场找秦凤瑶,让她马上来偏殿,别让别人知道。”
小禄子点头,立刻跑了。
沈知意进偏殿后先关窗。四扇窗都关上,再拉好帘子。屋里变暗了。她走到桌前,把信摊开,又从袖子里拿出另一张纸——是昨天收集的城南商户名单。两张纸并排摆好,她的手指停在“破庙”两个字上。
过了十五分钟,秦凤瑶来了。
她一进门就问:“出事了?”
沈知意抬头:“十三皇子三天前半夜出城,在城南破庙见了一群黑衣人。”
秦凤瑶皱眉:“他敢私自出城?”
“还不止。”沈知意声音很平静,“那些人带的刀不是官府用的样式。有人认出来,是‘黑鸦堂’的刀。那帮人早被朝廷剿过,现在又出现了。”
秦凤瑶走近,低头看信。“还有别的吗?”
“最近几天,有陌生人住进城南的客栈。他们白天关门睡觉,晚上才出门。有人听见他们说话,提到‘大典那天’‘火起时动手’。”
秦凤瑶冷笑:“想在登基大典那天闹事?”
“还有。”沈知意翻过信纸,“昨晚有个喝醉的刀客在酒馆吹牛,说十三皇子答应给千金,事成之后让他们进皇库挑东西。”
秦凤瑶一拳砸在桌上。
“这些人不要命了?敢打皇宫的主意!”
“他们不怕死。”沈知意看着她,“但他们怕什么,我们得先弄清楚。”
“你是说,他们真会动手?”
“不是会不会,是已经在准备了。”沈知意站起来,“破庙接头定在三天后的子时,还是同一个地方。说明他们觉得那里安全,没人盯着。”
秦凤瑶眼神冷了:“那就让他们去。”
“我去安排人换掉所有暗哨。”秦凤瑶转身要走,“再调两个可靠的亲卫,扮成流浪汉守在破庙周围。”
“别急。”沈知意拦住她,“我们现在动,他们会察觉。你要做的是让一切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不能打草惊蛇。”
“你的意思是,等他们自己露面?”
“对。”沈知意走到地图前,拿起炭笔,在破庙的位置画了个圈。“我们不抓人,也不清场。就让他们以为没事。”
秦凤瑶盯着地图:“可要是他们真在大典那天动手,百官都在,万一乱起来……”
“所以不能让他们靠近大典。”沈知意放下笔,“我们要在他们动手之前,先把路堵死。”
“怎么堵?”
“他们靠的是突然和隐蔽。”沈知意说,“如果我们提前打破这种突然,他们就没用了。”
秦凤瑶想了想:“你是想反设一个局?”
“不是设局。”沈知意摇头,“是让他们自己走进来。”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秦凤瑶忽然问:“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查到的有十七个,住在五家客栈。”沈知意说,“实际可能更多。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怕死,也不讲规矩。就算只有十个冲进宫门,也能惹出大乱。”
“那就不能等。”秦凤瑶语气坚决,“必须在三天后子时前动手。”
“不动不行。”沈知意点头,“但我们得选好时机。太早,他们会警觉;太晚,他们已经布置好了。”
“那就卡在他们接头那一刻。”秦凤瑶说,“人最松懈的时候,就是觉得自己安全的时候。我们就在那时收网。”
沈知意看着她,慢慢点头。
“你负责调人。”她说,“我要一份完整的名单,包括他们住哪间房、什么时候进出、平时走哪条路。越细越好。”
“没问题。”秦凤瑶答应,“我让亲卫今晚就开始盯,明天早上把记录送来。”
“还有。”沈知意补充,“别用东宫的人。用你在城外的老部下,穿便衣,混进附近的商铺或者车马行。”
“明白。”秦凤瑶说,“不会留下痕迹。”
“最后一点。”沈知意压低声音,“这件事不能让太子知道。”
秦凤瑶一愣:“他迟早会知道。”
“但现在不行。”沈知意说,“他刚恢复,不能再让他操心这些。我们先把局面控制住,等他能承受了再说。”
秦凤瑶看着她,最后点头。
“好,我听你的。”
沈知意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看看外面没人,回头说:“从现在开始,所有消息走暗线。你我之间用老办法传信,每天两次,辰时和戌时。”
“口令改了吗?”
“改了。”沈知意说,“新口令是‘秋收’,回应是‘冬藏’。除了你我,谁也不知道。”
秦凤瑶记下了。
“我这就去办。”她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沈知意叫住她,“你刚才说他们敢打皇宫的主意,其实他们不是敢,是觉得有机会。”
秦凤瑶回头。
“因为他们觉得太子软弱,朝中没人。”沈知意声音很轻,“他们觉得只要制造混乱,十三皇子就能上位。”
“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秦凤瑶冷笑,“什么叫东宫不是没人。”
她推门走了,脚步很快。
沈知意站在原地没动。
她又打开信看了一遍。然后折好,放进袖子里的暗袋。她走到桌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按兵不动。
写完,她吹干墨迹,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炭盆。
火苗跳了一下,纸团变黑,卷边,最后烧成了灰。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块黑色腰牌,放在手心。这是她父亲留下的信物,能调动三名隐卫。她一直没用,因为不到最后不用。
现在,她觉得快到了。
她紧紧握住腰牌,走出偏殿。
天黑了,宫道上的灯笼一个个亮起来。她沿着回廊走,脚步平稳。走到拐角时,听见远处有脚步声,像是巡夜的侍卫。
她没停,也没回头。
回到房间,她第一件事是检查门窗关好了没有。然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里面是一叠薄纸,每张写着不同的代号和地址。她翻到“南市”那一栏,抽出一张,撕碎,扔进水碗里泡烂。
做完这些,她坐回桌前,等秦凤瑶的消息。
她知道接下来几天会很难。
但她也知道,这一关必须过。
而且必须赢。
门外传来两声轻敲。
两短一长。
是约定的信号。
她起身开门。
秦凤瑶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份用油纸包好的文书。
“我已经安排好了。”她低声说,“人今晚就到位。”
沈知意接过文书,没打开。
“记住。”她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暴露我们在盯他们。”
“我知道。”秦凤瑶说,“我会让他们觉得,一切正常。”
沈知意点头。
“那你去吧。”她说,“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碰一次。”
秦凤瑶转身要走。
“等等。”沈知意又叫住她。
“怎么了?”
“你说他们想在大典那天动手。”沈知意看着她,“但如果大典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