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张叙舟的肩头、脊背,甚至渗透进每一寸骨骼、每一缕神魂。他站在那个被苏星潼精确计算出的“险位”节点上,身体微微颤抖,额角青筋毕露,汗水早已浸透内衫,但他腰杆挺直如松,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前方那正在被苏星潼以“规尺”与“圆仪”之力,小心翼翼引导、调整的倾斜模型。
球形空间内,光丝构成的微缩迷宫模型发出低沉的嗡鸣。苏星潼双手虚引,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丝线,缠绕着悬浮的规尺与圆仪。规尺化作无形的杠杆,精准地切入模型应力最集中的扭曲点;圆仪则高速旋转,投射出无数道细密的光线,如同手术缝合线般,将那些因倾斜而濒临断裂的光丝结构重新“编织”、加固。
她的操作精细到了极致,每一次微小的调整,都伴随着张叙舟身上压力的细微变化。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通过那个“泄流口”传导过来的、被分化后的庞大反噬力,如同冰冷的钢针,正源源不断地刺入张叙舟的身体和神魂。他是在用自己的“存在”,为她的操作争取时间,为整个结构的矫正提供最关键的“支点”!
“坚持住,叙舟!还有最后三处关键节点!”苏星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精神力高度透支的征兆,更是对张叙舟状态的揪心。
张叙舟没有回应,只是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是血液奔流的轰鸣,但天梁化权的核心意志——那份守护的执念,却在此刻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想起岷江边无数个日夜的坚守,想起那些在洪峰前安然入睡的万家灯火。这“墟衢”中的反噬再强,也强不过一个护江人心中那份“守土有责”的信念!
就在模型倾斜角度被矫正到接近临界点,苏星潼即将完成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缝合”时,异变陡生!
嗡——!
那被引导、分化的反噬力流,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混乱、充满了腐朽与绝望气息的能量,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泄流口”中窜出,直扑张叙舟的心神!这并非模型本身的“势”,而像是……某种被“地维倾覆”所掩盖、此刻被矫正过程惊醒的“异物”!
“小心!”苏星潼惊骇欲绝,想要强行中断操作去救援,却发现自己与规尺圆仪的联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加强,精神力被牢牢吸附在最后的矫正节点上,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阴冷混乱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般缠向张叙舟!
张叙舟浑身剧震,眼前骤然一黑!无数混乱、绝望、充满毁灭欲的负面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冲击着他的意志核心。他仿佛看到了堤坝在眼前崩塌,洪水吞噬家园,无数生灵在哀嚎中沉沦……这是最直接、最恶毒的心神攻击!
“守心之固……”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丝嘲弄,“你守得住吗?”
第三测,竟在此刻,以最凶险的方式提前降临!它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考验,而是潜藏在第二测之中,在最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的陷阱!
“滚出去!”张叙舟在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怒吼。他没有试图去“对抗”那些负面意念,那只会陷入无休止的消耗。他选择了“守”——将全部心神,凝聚成一点,牢牢锚定在那份最纯粹的“守护”初心之上!
他想起了苏星潼递来的那杯温热姜茶,想起了堤岸上新生的草芽,想起了观测水位时江面跃起的银鳞……这些细微的、温暖的、充满生机的画面,如同黑暗中的星辰,在他即将被绝望吞噬的心神中亮起。
天梁化权,权非霸权,乃责任之重,守护之固!他的“权”,是守护脚下土地、身后黎民的“权”!这份责任,便是他心魂最坚不可摧的“锚”!
嗡!
一股无形的、却无比坚韧的意志力场以张叙舟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阴冷混乱的能量冲击在这股纯粹的“守护”意志面前,如同撞上了亘古磐石,竟被硬生生地阻挡、消融!他身体虽然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物理压力,但心神却在这一刻稳如泰山!
“成了!”与此同时,苏星潼也完成了最后一道“缝合”。整个微缩迷宫模型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所有扭曲的光丝瞬间复位,结构恢复完美平衡,散发出稳定而柔和的光芒。那股混乱的阴冷能量失去了源头,如同无根之水,在张叙舟的意志力场中迅速消散。
压力如潮水般退去。张叙舟身体一晃,险些栽倒,被瞬间冲过来的苏星潼一把扶住。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深邃与坚定。
球形空间内一片寂静。那排墨守族的身影依旧沉默,但为首的那个高大墨守者,却缓缓抬起了头。他那双一直空洞无物的眼睛,此刻竟清晰地聚焦在张叙舟身上。
然后,一个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意念,而是真正通过空气震动发出的、带着奇异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第一次清晰地响起:
“守心之固……证毕。”
“外来者,张叙舟,苏星潼。”
“尔等……合格。”
随着他的话音,墨守者缓缓抬起右手,那布满精密刻度的圆仪悬浮而起,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束,分别照在张叙舟和苏星潼的左手手背上。
光芒散去,两人的手背上,各自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印记——一个由极简线条构成的、类似规尺与圆仪结合的抽象符号。
“此乃‘墟衢印记’。”
“持此印记,可感应‘墟衢’法则之脉动,亦将承受‘墟衢’失衡之警示。”
“归去吧。现实之堤,已现‘墟痕’。”
墨守者说完,不再理会二人,转身带着族人,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光洁的路径深处。
张叙舟和苏星潼站在原地,看着手背上那微小的印记,又望向墨守者消失的方向,心中震撼莫名。这印记,是认可,是权限,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警示!
“现实之堤……已现‘墟痕’?”苏星潼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
张叙舟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神魂的疲惫,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走!立刻回去!”
两人转身,来时那条光洁的路径开始变得模糊,浓雾般的混沌感再次涌来。当他们的身影彻底被雾气吞没时,手背上的印记微微发热,仿佛在为他们指引归途的方向。
一步踏出,脚下不再是温凉的未知材质,而是坚实、微凉、带着熟悉水汽的三合土堤岸。浓雾依旧笼罩着岷江,但黎明的微光已经隐约透出。
然而,就在他们踏上堤岸的瞬间,张叙舟和苏星潼同时感到一阵心悸!两人猛地低头,看向脚下的堤面——在浓雾与水汽的遮掩下,一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裂痕,正悄然出现在新加固的堤坝根基之上!
那裂痕的形状,与他们手背上的“墟衢印记”,竟有几分神似!
“墟痕……”张叙舟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墨守者的警告,竟如此之快地应验了!
(本章完)
下章钩子: 岷江堤坝惊现“墟痕”,其蔓延速度远超预期!张叙舟尝试以“墟衢印记”感应,竟发现“墟痕”深处连接着墨守族曾提及的“寂灭玄晶”矿脉!而更可怕的是,矿脉的异常波动,正吸引着墟衢深处某种古老而饥饿的存在苏醒……护江之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