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珀——现在或许该称呼他为赤炎了,正如他此刻眼中燃烧的赤诚火焰——很快便从幽深的洞府中返回。他双手小心捧着一杆被暗金色光芒笼罩的长枪,那光芒如此炽烈纯粹,甫一出现,便驱散了洞口残留的阴冷腥气,连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都为之一清。
长枪通体呈现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暗金,枪身并非完全笔直,而是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微妙弧度,上面镌刻着繁复古老的战纹,纹路深处仿佛有熔岩流淌。枪尖则是一种更亮的灿金色,寒芒内敛,却自有撕裂苍穹的锐意透出。无需任何灵力催动,仅仅是存在,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战意与威严——正是上古战神玄弋的配枪,裂穹!
赤炎捧着裂穹,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先是用敬畏的目光看了眼长枪,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向白茯苓,恭敬地想要递过去:“泠音神女,裂穹神枪在此,完好无损!”
白茯苓却没有伸手去接。她看着那杆散发着熟悉而强大波动的神枪,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追忆,随即化为平静。她微微侧身,示意赤炎看向一旁的陆时衍。
“赤炎,”她温声道,用了他方才自称的名字,算是认可,“裂穹是玄弋战神之物,如今物归原主,当由他亲自接过。”
赤炎愣了愣,这才恍然,连忙转向陆时衍,态度更加恭谨,双手将裂穹奉上:“玄弋战神,您的神枪。”
陆时衍的目光早已被裂穹牢牢吸引。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神魂最深处的共鸣与召唤。他缓缓伸出手,当指尖触及那暗金色枪身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震荡灵魂的枪鸣响彻四方!裂穹枪身光芒大盛,暗金色光华冲天而起,瞬间将陆时衍整个人包裹其中!他周身原本内敛的金色战神灵力如同被点燃的火山,轰然爆发,与裂穹散发出的古老战意完美交融,形成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映亮了半边昏暗的天穹!
光柱之中,陆时衍的衣袍无风自动,黑发飞扬,周身气势节节攀升,那份属于上古战神的峥嵘与威严,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他闭着眼,仿佛在适应,在与这分隔万载的老伙计重新建立联系。手中惊夜枪似乎感应到旧主神兵的归来,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主动飞回白茯苓身边,悬浮而立。
片刻,金光缓缓收敛,尽数没入陆时衍体内。他睁开眼,眸中金光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沉凝厚重,宛如一座随时可以爆发出毁灭力量的神山。他握紧裂穹,随意一挥,空中便留下一道灼热的金色残痕,连空间都隐隐波动。
“好!” 陆时衍只吐出一个字,却包含了万载重逢的感慨与无匹的信心。裂穹在手,他虽未恢复全盛,但战力已然飙升数个台阶!
赤炎看得目眩神迷,又是羡慕又是与有荣焉,小声嘀咕:“不愧是玄弋战神和裂穹神枪……”
白茯苓见状,心下大定。有了恢复部分战力的玄弋,队伍的安全系数大大增加。她看向赤炎,问道:“赤炎,如今裂穹已物归原主,秘境之内危机四伏,你是打算继续留在此地潜修,还是……?”
她话未说完,赤炎已经急切地摇头,琥珀色的眼睛紧紧望着她,满是依赖和坚定:“我跟神女走!神女去哪里,赤炎就去哪里!我在这里待了上万年,早就待腻了,而且……而且神女你现在……” 他想到白茯苓自称“魔后”和那苍白的脸色,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眼神里的担忧和保护欲显而易见。
白茯苓看着他少年般纯粹热烈的眼神,心中微暖,却也有一丝涩然。万年前随手种下的因,竟结出如此赤诚的果。她点了点头:“好,那你就随我们一起。不过,你洞府中的那些……‘小崽子们’,还有你这万年经营,可需安排?”
赤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它们灵智不高,只是依本能聚集在我身边吸取些灵气。我离开后,它们自会散去,或另寻栖息之地。洞府里也没什么要紧东西,就是些我蜕的皮和收集的亮晶晶石头……”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跑回洞口,对着里面发出几声短促奇异的嘶鸣,似乎在交代什么。片刻后,洞内传来一片窸窸窣窣的游动声,渐渐远去,归于平静。
待他重新回来,队伍后方也传来了动静。之前撤退到石林高地的天音宗女修们,在那位领头师姐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们远远看到那恐怖的巨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又看到陆时衍手持一杆金光璀璨、威势惊人的神枪,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危机似乎解除了。
领头师姐走上前,先是对白茯苓和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快速禀报道:“白师妹,各位道友,我们在石林高地警戒时,发现东北方向约百里外,有不同属性的灵力波动残留,颇为杂乱,似乎有争斗痕迹,而且……似乎有不止一派的宗门服饰碎片残留。我们怀疑,可能是其他失陷在秘境中的同道,曾在那里活动或遭遇袭击。”
终于有其他门派的消息了!
众人精神一振。白茯苓立刻追问:“可曾辨别出是哪几派?”
领头师姐面露难色:“距离较远,痕迹又被新的雾气掩盖大半,难以确认。但似乎有昆仑剑宗的剑气残留,还有……隐约的佛光波动,可能是大梵音寺的高僧。”
昆仑剑宗!大梵音寺!都是实力雄厚的一流宗门!若能与他们汇合,力量将再次壮大。
白茯苓与陆时衍交换了一个眼神,当机立断:“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前往查探!”
赤炎一听要出发,立刻兴奋地站到白茯苓身侧,俨然一副忠实护卫的模样。他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天音宗的女修们,又偷偷瞄了瞄沈清辞冰冷的身影,乖巧地没有多问。
队伍再次集结。陆时衍手持裂穹,气息沉凝如山岳,主动走在了最前方。沈清辞默默退后半步,与秦越、柳风并肩,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重新焕发生机的陆时衍和紧挨着白茯苓的赤炎,眸底深处冰封依旧,无人能窥见其中思绪。路无涯将凌霄剑交还给陆时衍,自己则抱着手臂走在白茯苓另一侧,血瞳时不时掠过赤炎挨着白茯苓的那边袖子,眼神有些莫测。
苏见夏凑到白茯苓身边,看了看一脸天真好奇的赤炎,压低声音笑道:“茯苓,你这‘自己人’收得可真及时,还是个万年老妖怪……这下咱们队伍可热闹了。”
白茯苓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只是示意大家跟上陆时衍。
赤炎却听到了苏见夏的话,有些不服气地小声辩解:“我不是老妖怪……我、我只是活得久了点……按我们玄冥幽蛇一族的年纪,我还是少年呢!” 他特意强调了“少年”二字,惹得苏见夏掩嘴轻笑。
队伍朝着天音宗女修所指的东北方向,快速行进。
白茯苓走在队伍中,感受着体内伤势的隐痛和丹药带来的虚浮热力,目光却坚定地望向雾气深处。赤炎的意外归附,裂穹的重现,以及其他门派踪迹的出现……仿佛破碎的拼图,正在一片片归位。
然而,她心中那面刚刚筑起的、隔绝某人的冰墙,却并未因此而消融半分。前路或许有了更多光亮,但心底的某个角落,依旧风雪漫天。
赤炎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问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试图驱散她眉间那缕若有若无的郁色。白茯苓偶尔答上一两句,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
就在队伍即将离开这片区域时,赤炎忽然想起什么,扯了扯白茯苓的袖子,琥珀色的眼睛眨巴着,带着点邀功似的天真:“对了,泠音神女,我刚才回去跟小崽子们交代的时候,感觉到这秘境深处,除了我们刚才遇到的危险,好像还有什么更古老、更……诡异的东西在慢慢苏醒。它们很害怕。” 他皱了皱鼻子,“味道……有点熟悉,又很讨厌,有点像……万年前侵蚀我的那种魔气,但又不太一样。”
白茯苓脚步微顿,侧头看向他:“更古老、更诡异的东西?”
赤炎用力点头,额心的红石微微闪烁:“嗯!就在更深的地脉下面,或者……秘境核心的方向。我们要小心。”
这个消息,让白茯苓和附近听到的陆时衍、苏见夏等人,心头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秘境之谜,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而汇合同道、寻找出路的目标,也显得愈发紧迫。
队伍无声地加快了速度,没入前方愈发浓重、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灰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