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发了朋友圈,心情像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带着隐秘的欢欣。她看着陆堇依旧专注于工作的侧影,一个调皮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轻轻放下元宝,赤着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像只准备偷袭的小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着陆堇的书桌方向挪动。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只有她过于紧张的心跳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其实,在她刚放下猫、光脚踩上地板的时候,陆堇眼角的余光就已经瞥见了。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嘴角却勾起一抹纵容的笑意,假装毫无察觉。
苏挽月终于挪到他身后,深吸一口气,猛地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故意压低声音:“猜猜我是谁?”
陆堇非常配合地身体一僵,手上打字的动作“慌乱”地停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谁?月儿?是你吗?”
“嘿嘿,猜对啦!”苏挽月松开手,绕到他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像只恶作剧成功的小狐狸,“吓到你了吧!”
陆堇看着她那得意的小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他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好,双手不客气地袭向她的腰侧和胳肢窝。
“好哇,敢吓我?”他一边熟练地挠她痒痒,一边低笑着“报复”,“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哈哈哈……别,别挠了……陆堇!我错了,我错了嘛!哈哈哈……”苏挽月最怕痒,瞬间在他怀里扭成一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声求饶。
陆堇见她笑得脸颊通红,眼泪汪汪,这才停了手,但还是将她圈在怀里不让她跑。他低头,亲了亲她笑出泪花的眼睛,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危险:“真的知道错了?”
“真的真的!”苏挽月连忙点头,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模样乖巧得不得了。
陆堇满意地搂紧她,下巴搁在她发顶,语气变得柔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那晚上陪我出去一趟,好不好?几个朋友组了个局,想见见你。”
苏挽月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见朋友?陆堇的朋友?那会是什么样的圈子?非富即贵吧?他们会不会用审视、挑剔的眼光看她?会不会觉得她配不上陆堇?她过去那些不堪的经历……虽然陆堇不知道,但她自己心里清楚。一种混杂着自卑、怯懦和抗拒的情绪悄然滋生。
她低下头,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毛衣的袖口。
感受到怀里人的沉默和细微的抗拒,陆堇心下了然。他抬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眼神认真而温柔:“乖乖,有我在呢。”他放软了声音,带着点诱哄和撒娇,“不要怕,好不好?求你了,我都跟他们吹牛了,说我的宝贝儿又漂亮又可爱,仙女下凡似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去显摆显摆嘛,不然我多没面子。”
他这副耍赖的样子,瞬间冲淡了苏挽月心里的沉重感。她被他逗得有些想笑,但顾虑仍在。她靠回他怀里,小声问:“那……如果他们让我不开心了,我可以不理他们吗?”
陆堇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以!”他语气笃定,甚至带着点夸张的护短,“谁敢让我的月儿不开心,你就别理他。要是过分了,你打他都行!我给你准备个粉色的酒瓶子,打起来顺手还不算凶器,怎么样?”
“什么呀……”苏挽月终于被他这不着调的话彻底逗笑了,轻轻捶了他一下,“哪有送这个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她心里的紧张和自卑感散去了大半。
是啊,她怕什么?陆堇的朋友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要和他们过日子。她爱的、贪恋的,是陆堇给她的金钱、温暖和独一无二的宠爱。这些东西,只要陆堇愿意给,别人怎么看,关她什么事?
她苏挽月,从山沟里爬出来,什么冷眼和艰难没经历过?她早就明白,这世上,最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她贪恋陆堇给的一切,但绝不会为此失去自我,更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惶恐不安。
她是爱钱,也渐渐爱上了陆堇的温暖,但她最爱的,始终是自己。她可以配合他,可以扮演他喜欢的模样,但内核永远清醒而坚硬。
想通了这一点,她抬起头,对上陆堇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吧,陪你去。”
陆堇眼睛一亮,高兴地亲了亲她的唇:“我的月儿最好了!”
苏挽月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喜悦,心里却一片平静。晚上,就当是去看看另一个世界,长长见识吧。至于其他的,她不在乎。
如果那些人真的让她不痛快了……呵,粉色酒瓶子倒也不必,冷着脸提前离场,陆堇难道还能怪她?
晚上的聚会安排在一家会员制的高端私人会所。陆堇牵着苏挽月的手走进去时,原本有些喧闹的包厢安静了一瞬。
苏挽月今晚穿了一条陆堇为她挑选的香槟色丝质长裙,款式简约却剪裁精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优美的肩颈线条。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张清冷昳丽的脸。
她没有佩戴过于繁复的珠宝,只在耳垂点缀了两颗小巧的珍珠,却更衬得她气质出尘,与包厢里其他浓妆华服的名媛相比,反而有种独特的干净韵味。
陆堇感受到那些或惊艳、或打量、或好奇的目光,心中涌起强烈的自豪感。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主位旁特意留出的位置。
落座时,苏挽月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中央一个水晶冰桶旁的东西,一个通体由粉色水晶打造、瓶身镶嵌着细密碎钻的酒瓶,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奢华得近乎浮夸,却又奇异地与这环境相融。
陆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趁没人注意,迅速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看,你打人的‘工具’,我说话算话吧?我的女王陛下,今晚,这就是你的主场。”
苏挽月被他这幼稚又护短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心里那点残留的紧张彻底烟消云散,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底却漾开一丝暖意。
聚会开始,陆堇的几个核心朋友,包括顾宸在内,态度都相当客气有礼。他们显然提前被陆堇“打过招呼”或本身就极有分寸,言语间对苏挽月尊重且友善,没有过多探询,更多的是恰到好处的寒暄和捧场。
顾宸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一个印着“庆梅园”烫金字样的精美文件袋推到了苏挽月面前,笑容可掬:“弟妹,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房子已经转到你名下了,手续都办妥了,随时可以入住看看喜不喜欢。”
其他人也纷纷送上见面礼,有顶级珠宝品牌的限量胸针,有某奢侈品牌还未公开发售的典藏款手袋,甚至有一把某超跑品牌的定制钥匙……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且明显是用了心挑选的,并非随意敷衍。
苏挽月看着眼前堆起的小山,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微微有些咋舌。她下意识看向陆堇。
陆堇正歪着头看她,一脸“求表扬”的得意表情,偷偷对她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怎么样?都是我帮你‘讹’来的,喜欢吧?”
苏挽月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差点破功,只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得体微笑,对众人轻声道谢。
她心里明白,这些礼物的分量,更多是冲着陆堇的面子,但这份“面子”能如此实在地落在她身上,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陆堇的态度和她在陆堇心中的位置。
气氛原本一片和谐。直到一个被家里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大概是某个合作方带来的妹妹,一直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苏挽月。
见她收到如此多贵重礼物只是平静道谢,并未表现出预想中的狂喜或谄媚,又见她衣着相对“素净”,心里的嫉妒和不屑终于压不住了。
趁着一次短暂的安静,那女孩捏着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半桌人听到,带着明显的讥诮:“哟,收这么多好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陆少这位女朋友,倒是挺‘淡定’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过多少大世面呢。”她顿了顿,嗤笑一声,“该不会……是装的吧?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开花呢,拜金女不都这样吗?”
话音落下,包厢里瞬间死寂。
女孩的哥哥脸色“唰”地白了,猛地拉了她一把,低声呵斥:“菲菲,闭嘴!胡说什么!”然后急忙起身,对着陆堇和苏挽月的方向鞠躬,“陆少,苏小姐,对不起,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口无遮拦,我代她向两位道歉……”
陆堇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眼神冷了下来,但他没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了苏挽月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期待,仿佛在说:看你的,宝贝儿。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位今晚的主角。
苏挽月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甚至轻轻笑了一声。她抬起眼,看向那个满脸不服气的女孩,眼神平静无波,声音依旧是她特有的软糯,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拜金?”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仿佛在品味,“拜金有什么不好吗?”
她环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回那女孩脸上,语气平和得像在讨论天气:“世人谁不喜欢钱?谁不喜欢更舒服、更自由、更有选择权的生活?努力工作是为了钱,投资创业是为了钱,甚至很多人读书求知,最终不也是为了换取更好的物质回报吗?”
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承认自己喜欢钱,渴望更好的生活,什么时候成了一种罪过?难道要一边享受着金钱带来的便利,一边又故作清高地唾弃它,才叫‘有世面’吗?毕竟喜欢钱听着像拜金,可是如果说喜欢穷,那听着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她这番话说得清晰缓慢,没有激烈的辩驳,却字字戳心。包厢里不少人若有所思,甚至有人暗暗点头。
陆堇眼中的笑意和骄傲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接过话头,手臂自然地揽住苏挽月的肩膀,姿态亲昵,语气却带冷傲:
“是啊,月儿说得对。如果不爱钱,不追求更好的生活,在座的各位,包括我,现在恐怕都不会坐在这里悠闲地喝酒聊天,而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脸色惨白的女孩和她惶恐的哥哥,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在某个地方,苦哈哈地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为了碎银几两奔波劳碌,哪还有闲心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
那女孩的哥哥额头冷汗都下来了,拉着妹妹还想再道歉:“陆少,苏小姐,实在对不起,这孩子被我爸妈惯坏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陆堇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却带着更深的寒意:“没什么好道歉的。今天她能在这里,当着我的面,对我的女朋友说三道四……”
他顿了顿,自嘲般地笑了笑,眼神却锐利起来:“看来,还是我陆堇不够努力,挣的钱不够多,爬的位置不够高啊。不然,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觉得自己有资格来指点我的私事了?”
这话一出,那对兄妹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陆堇这话,几乎等于断了他们家族未来攀附的所有可能。
包厢里再次陷入寂静,却与之前的死寂不同,带着一种对强者权威的敬畏。
苏挽月安静地坐在陆堇身边,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力量和毫不掩饰的维护,心里一片平静。她知道,从今天起,在这个圈子里,再也不会有人敢轻易当面给她难堪了。
而她,也用自己的方式,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欲望,并且,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