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静得只有李世民那急促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在等叶长安的回答。
那个帅印,烫手。
接了,就是几十万人的命。
就是大唐的国运。
叶长安没看那把象征兵权的剑,也没看李世民逼视的眼。
他伸手。
掸了掸衣摆上刚才沾的一点香灰。
动作慢条斯理。
“外公,您想岔了。”
叶长安抬起头,脸上没一点惧色。
“谁说我要去前线拼刺刀了?”
李世民眉头一皱,身子前倾。
“你刚才不是说‘你去’?”
“我是说,这事儿我接了。”
叶长安双手插在袖子里,往前走了两步。
站在大殿的正中央。
“孙儿身子骨弱,骑不了烈马,也抡不动马槊。”
旁边程咬金翻了个白眼。
刚才在殿外把他那战马勒得直立起来的人,不知道是谁。
叶长安没理会周围的目光。
“罗叔在前面,他是那要把人骨头砸断的锤子。”
“我爹是那根定海神针,只要他名字挂在那,我大唐将士,士气无可估算。”
叶长安转过身。
视线扫过六部尚书,最后落在李世民身上。
“至于孙儿。”
“我要做那个握着锤柄的手。”
“我要坐在这长安城里,坐在内阁那张椅子上。”
“决胜万里之外。”
李世民坐回龙椅。
手指敲着扶手。
哒。
哒。
“凭什么?”
李世民问。
“就凭你那句‘以战养战’?”
“那是战略。”
叶长安竖起一根手指。
“具体怎么打,我有三步棋。”
他走到李绩面前。
“李伯伯,借您的军令一用。”
李绩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没吭声。
李绩从腰间解下兵符,递过去。
叶长安接过兵符,在手里掂了掂。
“第一步。”
“传令安东都护府薛礼。”
“抽调三千精骑,一人三马,不带辎重,只带干粮和横刀。”
“横穿草原,直插西域。”
大殿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从辽东到西域。
横跨整个大唐版图。
这是要跑死马的节奏。
“这一路,我要让薛礼打着‘勤王’的旗号。”
叶长安嘴角勾起。
“让所有人都以为大唐的主力是从东边来的。”
“但这三千人,不是去打仗的。”
“是去当督战队的。”
“那些西域的雇佣兵,谁敢拿钱不办事,薛礼的刀就砍谁的脑袋。”
叶长安把兵符扔回给李绩。
“第二步。”
他看向狄仁杰和褚遂良。
“刚才封了内阁行走。”
“这活儿归你们。”
“我要内阁全权接管户部、工部。”
“我不运粮,但我运钱。”
“把山东抄没的那三亿两,划出一千万两,换成大唐钱庄的本票。”
“沿着丝绸之路,每隔三百里设一个兑换点。”
“只要前面有人拿着拜占庭人的人头来,立马兑现银。”
“一手交头,一手交钱。”
“绝不拖欠。”
户部尚书唐俭听得胡子直抖。
这是把大唐的国库搬到了路上。
但这法子……
真他娘的管用。
“第三步。”
叶长安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没说话的一个年轻人。
长孙冲。
现任锦衣卫指挥使。
“舅舅。”
叶长安叫了一声。
长孙冲走出来,拱手。
“把锦衣卫在西域的钉子全唤醒。”
“散布消息。”
“就说大唐皇帝震怒,要御驾亲征,带甲百万。”
“再让人去拜占庭的后方。”
“烧他们的粮草,往他们的井里投毒。”
“我要让他们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
说完。
叶长安转过身。
面对李世民。
“外公。”
“这三步棋走完,罗通要是还守不住,那他就别回来了。”
“孙儿就在这太极殿,给您立个军令状。”
“三个月。”
“拜占庭要是还不退,孙儿就把脑袋割下来给您当球踢。”
大殿里静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
李靖一直在捻着胡须。
这会儿,胡子被他揪断了一根。
他往前迈了一步。
“陛下。”
李靖的声音很沉。
“此策……可行。”
“兵法云,奇正相生。”
“我家孙子这一手,是以举国之力做局。”
“用钱开道,用骑兵督战,用谍报乱心。”
“这是把仗打活了。”
李靖转头看了叶长安一眼。
眼神里全是赞赏。
“后生可畏。”
长孙无忌也站了出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叶长安去前线涉险。
那可是他家的金孙孙,就算打输了他都能把他保下来,几年后又是一个干臣。
只要不去前线。
现在这小子要坐镇后方,那是再好不过。
而且这计划,滴水不漏。
“陛下。”
长孙无忌拱手。
“长安虽然年少,但这局布得稳。”
“内阁统筹,六部配合,这本就是治国之道。”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满朝文武,稀里哗啦跪了一片。
没人再敢说这小子是纸上谈兵。
这哪是纸上谈兵。
这是把算盘打到了骨头缝里。
李世民看着跪在地上的群臣。
又看了一眼那个站在中间,腰杆笔直的少年。
还有那个一直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看戏的叶凡。
李世民笑了。
笑声从胸腔里震出来。
“好。”
李世民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朕就给你这把椅子。”
“王德!”
“老奴在。”
“传旨。”
“即日起,设‘西征大都督府’。”
“就在内阁旁边腾个院子。”
“以叶长安为长史,总览西征一切军政要务。”
“三省六部,凡涉西征事宜,皆听大都督府调遣。”
“谁敢推诿扯皮。”
李世民眼神一厉。
“斩!”
“遵旨——”
王德这一嗓子,喊出了大唐的杀气。
叶长安躬身行礼。
“谢陛下。”
没多余的话。
也没谢恩的那些繁文缛节。
他直起身。
转身往外走。
狄仁杰和褚遂良赶紧跟上。
出了太极殿。
冷风一吹。
狄仁杰后背上的汗这才觉得凉。
刚才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话。
“世子。”
狄仁杰跟在叶长安身后,小声问。
“咱们去哪?”
“大都督府还没挂牌子呢,是不是先去户部把银子提出来?”
叶长安脚步没停。
也没往户部走。
他径直走向宫门的另一侧。
那是天牢的方向。
“银子不急。”
叶长安停下脚步。
回头。
看着狄仁杰。
“怀英。”
“你刚才没听出来吗?”
“这三步棋里,少了一味药。”
狄仁杰一愣。
“药?”
“西域三十六国,如今虽然归顺,但这帮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光有钱,他们会贪。”
“光有刀,他们会怕。”
“得有个能让他们既贪又怕,还能给咱们带路的人。”
叶长安指了指天牢那黑漆漆的大门。
那里常年不见阳光。
透着一股子霉味和血腥气。
“去提个人。”
“谁?”
“吐蕃前大相禄东赞的儿子。”
叶长安咧嘴一笑。
“钦陵。”
“那小子在牢里关了五年了吧?”
“骨头应该软了。”
“要是还没软。”
叶长安摸了摸袖子里的量天尺。
“我就帮他松松。”
狄仁杰只觉得脖子后面一凉。
这哪是找带路党。
这是要放一只饿了五年的狼出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