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灰火初威
子时一过,青阳外坊的灯火次第熄灭,只剩丹坊楼顶那簇灰蓝火苗还在风里摇曳。李长青立在星舰炉顶,黑袍被寒流掀起,指节轻叩栏杆,节奏与炉膛内火焰跳动恰好一致——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用灰火脉搏代替自己的心跳,好让敌人永远摸不清他的真正破绽。
今夜,他等的是一群不请自来的“客人”。
灰火在炉壁游走,像一条苏醒的龙,把整条北街照得幽亮。炉内,一千粒“回春散”刚刚成丹,药香混着炭火气,在空气里凝成细白的雾,被冷风一绞,又四散飘去,落在行人肩头,落在积雪的屋檐,也落在那些或敬畏、或贪婪的目光里。长青抬手,指尖轻弹,一缕火丝没入炉顶,炉盖轰然掀起,青雾冲霄,一千粒“回春散”滚落而出,粒粒青晕,品质巅峰。人群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像潮水撞上礁石,溅起细碎浪花。少年伯爷面无表情,火丝化作千百缕,精准将药丸送入每一只玉瓶,无一粒洒落。售价十五灵石,比丹阁便宜四成,品质却高半阶,这是赤裸裸的“价格战”,也是赤裸裸的宣战。
售价一出,人群疯狂,灵石堆成小山,不到半个时辰,一千粒回春散销售一空。长青立于高台,指尖轻弹,火丝将灵石卷入储物戒,无一枚掉落。他抬眸,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远处暗角——那里,几道黑影悄然退去,袖中丹阁徽记被火光映得惨白。丹阁的反击,在火莲昭雪之后,终于到来。当夜,王执事携丹阁三位金丹长老,悄然逼近雪关,却被灰火火网阻于城外。长青立于城墙,灰火在背后张开双翼,声音平静:“丹阁若敢再暗害百姓,犹如此案!”火莲升空,炸裂成漫天光点,像一场盛大的雪,落在百姓肩头,也落在丹阁暗探身上。光点所落之处,“蚀”毒残迹被净化,暗探却发出凄厉惨叫,体内暗毒反噬,肌肤以肉眼可见速度溃烂!
北安伯的丹道传奇,在雪关寒夜,正式拉开序幕。平价屠市仍在继续,回春散不限量,破障丹不限价,蚀毒解药免费送。百姓之火,越烧越旺,像雪原上的野火,风吹不灭,雪浇不熄。而少年伯爷,立于火莲之上,灰火双翼展开,像火中神只,守护着他的子民,也守护着他的江山。雪原的风在拂晓前突然转暖,像被谁悄悄调高了炉火。北安伯府正门外,皇旗猎猎,鎏金车辇碾碎薄冰,停在石狮旁。内侍尖声传报,尾音被寒风撕得七零八落,却掩不住那股金桂般的血腥味——血诏,又来了。李长青立在阶前,黑袍与晨雾同色,指尖微抬,灰火便从袖底流出,像一条驯服的龙,盘绕车辕,将冻裂的木纹瞬间熨平。帘角掀起,朱红狐裘先探出,随后是女皇姜红鸾苍白的侧脸——眉目如旧,唇色却淡得几乎透明。她迈步,雪狐大氅拖过阶前,留下一串浅浅血印,像雪中悄然绽放的梅。“北安伯,”她声音轻,却含着金铁交击的脆响,“朕来取你曾承诺的解药。”长青没有回答,只伸手扶住她腕脉。一息间,灰火已循经脉游走——那些曾被寒火冰封的“蚀”纹,如今重新蠕动,像黑藤缠树,一寸寸勒紧心脉。他抬眼,眸色沉如渊海:“谁动了凤玺?”女皇轻笑,指尖一翻,裂损的凤玺已落在掌心。玉质温润,却布满蛛网般黑纹,像被墨汁浸透的冰。她屈指轻弹,玉屑纷落,“他们等不及了。”
他们——是皇城深处那些倚仗“蚀”换取寿元的旧阀,也是雪关外独眼军残党,更是九界之上,那株混沌巨树投下的阴影。凤玺是国运枢纽,如今枢纽裂,黑线顺势爬进血脉,开始吞噬她的寿元。长青收回手,灰火在指尖凝成一朵莲,莲心一点赤金,是他以自身寿元凝成的“生之火”。莲瓣轻展,落在女皇心口,火温透过狐裘,烫得她微微一颤,唇角却勾起血色。“解药有毒,”少年声音低哑,“要活,便先尝毒。”女皇抬眸,瞳仁深处映出灰莲,像雪里燃起的第一簇火。她忽然伸手,握住少年手腕,指甲陷入皮肉,血珠渗出,却被寒火瞬间凝成赤晶。“朕尝得起。”
灰莲没入心脉,寒火先冰封蚀纹,地火后逐寸焚毁。黑与赤在血脉里交战,像两条龙撕咬,疼得她弓身,却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丝呻吟。长青横臂揽住她腰,灰火源源不断涌入,像把自身寿元掰成碎片,一块块填进她裂缝里。不知过了多久,黑线终于退去,凤玺裂痕却更深,像随时会碎的梦。女皇睁开眼,额上冷汗结成冰珠,滚落颊边,像一串破碎的星子。她轻笑,声音沙哑,却带着金铁交击的脆响:“北安伯,你又救朕一次。”少年没有回应,只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踏入府门。青丝间,两根银白在晨光里闪冷光,像岁月提前写下的判词。女皇抬手,指尖拂过那银发,眸色微黯,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府内正厅,星舰炉余温未散,灰火与寒火交织,像一场永不停息的暴风雪。长青将女皇置于软榻,转身走向炉壁,指尖划过暗银金属,火丝流入,炉壁悄然裂开,露出一只小型培养舱——那是他以星舰残片熔铸的“生之火”舱,舱内赤金火液翻涌,像液态的朝阳。“进去,”少年声音平静,“三日,还你两年寿元。”女皇抬眸,望向培养舱,又望向少年背影,忽然轻笑:“朕若不出来,你可会哭?”长青没有回头,只抬手,灰火化作火丝,将她狐裘层层剥落,只剩素白中衣。火丝缠绕,将她轻轻放入舱内,赤金火液漫过腰际,像温暖的血。舱盖合拢前,她听见少年低哑的声音——“我会先一步死,所以你不会看到。”
培养舱合拢,火液翻涌,灰莲在舱壁缓缓旋转,像永不停息的心脏。长青立于舱前,指尖拂过玻璃,银白在发间闪冷光。他转身,走向府门,风雪扑面,像刀割面,却割不断少年眼底的火光。府门外,晨雾渐散,皇旗猎猎,像一面破碎的旗。长青抬手,灰火在背后张开双翼,翼展十丈,火羽飘零。他一步踏空,飞向雪关方向——那里,有新的风暴在等待。而培养舱内,女皇睁眼,望向少年远去背影,指尖轻触舱壁,灰莲在掌心缓缓旋转,像永不停息的誓言。她轻笑,声音低哑,却透着金铁交击的脆响——“朕不许你死,你便死不得。”
风雪呼啸,却吹不灭培养舱内那朵灰莲,像黑夜里的曙光,渺小,却倔强地燃烧。火环在风里跳动,像永不停息的心跳,也像一句无声的誓言——风雪与共,生死同命。风雪更深,旧院重归黑暗,却有两道背影,并肩走向远处。火环在头顶缓缓旋转,像一盏不灭的灯,照亮前路,也照亮彼此。少女抬眸,望向少年,声音轻得像雪落:“舰长,风雪与共,生死同命。”长青没有回答,只抬手,火丝缠住她手腕,像牵起一缕月光,带她走出旧院,也走出尘封的往事。风雪扑面,像刀割面,却割不断少年眼底的火光,像黑夜里的曙光,渺小,却倔强地燃烧。火环在风里跳动,像永不停息的心跳,也像一句无声的誓言——风雪与共,生死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