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暖光被远山吞没，茶舍小院里的光线暗淡下来。云萌周身那层淡金色的气流像被收回体内般，缓缓敛去，最终一丝不剩。她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道凝而不散的白莲从口中吐出，在微凉的晚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散。
她睁开眼，瞳孔深处一丝极淡的金芒一闪而过，让她的眼神显得格外清亮，像是被山泉洗过。仔细感受着丹田内那个明显凝实了许多、旋转起来带着沉稳力道的气旋，她没什么激动的大动作，只是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满足的弧度。炼气七层，这境界总算是彻底踩实了。甚至因为之前一点点磨掉那仙果残留的霸道力量，加上刚才尝试压缩灵力带来的压力，根基比她自己预想的还要厚实一点。
“姐姐！你总算醒啦！”团团那带着点急切又满是关怀的清脆嗓音立刻在脑海里响起，小小的光球绕着她就飞了两圈，似乎在检查她有没有哪里不对。
云萌没急着回答，先尝试动了动腿，一阵强烈的酸麻感立刻从臀部向下蔓延，让她呲了呲牙。“好得很，”她一边吸着气，一边用手撑着地，有点笨拙地站起来，活动着僵硬得像木头似的四肢，关节发出“咔哒”的轻微响声，“就是坐得太久，屁股不听使唤了。”那点刚刚突破小境界可能该有的飘然之感，瞬间被这实实在在的、腿麻脚麻的感受砸得烟消云散。修仙？修仙也得对抗地心引力带来的血液循环问题。
她趿拉上放在旁边的软布鞋，慢悠悠地踱出小院。茶舍里已经点起了暖黄的灯，妈妈正拿着抹布，仔细擦拭着最后一张桌子，动作不紧不慢；爸爸在检查门窗的插销，确保都关严实了；妹妹云灵则整个人几乎趴在柜台上，小脸对着掌心，一个不太规则的水球在她手指间笨拙地变换着形状，时扁时圆。
“姐，你修炼完啦？”云灵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大眼睛在云萌身上扫来扫去，带着点好奇，“感觉你好像……嗯，看起来更亮了一点？”她词汇量有限，形容不出那种气息上的细微变化。
云萌走过去，伸手戳了戳那个晃晃悠悠的水球，引得云灵一阵惊呼。她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什么更亮了，那是你姐我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睛开始冒金星了。”话音刚落，她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噜”发出一声长鸣，在安静的茶舍里显得格外清晰。
妈妈放下抹布，看着姐妹俩，无奈地笑着摇头：“就等你开饭了。快去洗手，今天七七做了你念叨了好几天的清蒸灵鱼，火候正好。米饭也是用新收的那批玉晶米煮的，闻着就香。”
晚餐的饭桌总是弥漫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氛围。云萌确实是饿了，顾不上什么形象，埋头吃得专心致志，连吃了两碗莹润喷香的玉晶米饭，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舒服地叹了口气。看着家人，她轻描淡写地提了句境界稳固了，略去了炼化残力时经脉那点隐隐的胀痛，也略去了压缩灵力时精神上的疲惫，只说是积累到了，自然而然的事。
爷爷坐在主位，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他自己泡的药酒，浑浊却温润的眼睛看了云萌一眼，声音平稳：“嗯，稳当点好。路长着呢，别图快。”
“知道啦爷爷，”云萌笑嘻嘻地应着，拿起茶壶给爷爷续上热水，“您放心，您孙女我可是立志要当一条活万年的长寿咸鱼，安全稳妥绝对是第一位。”
饭后，她没立刻回房休息，而是习惯性地先去后院看了看她的“产业”。灵兽养殖场里，两只月光兔已经吃饱喝足，雪白的皮毛在月光下泛着柔软的银辉，紧紧依偎在铺了干草的窝里，鼻子轻轻翕动。她检查了一下食槽和水槽，给它们添了些新鲜的清水。接着意识沉入万界农场，蕴神花在夜色下安静地吞吐着微光，散发着让人心神宁静的气息；那株芥子藤似乎又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向上攀爬了一点点，嫩绿的藤须紧紧扒着支架。她顺手给几株看起来有点打蔫的灵蔬浇了点水，又俯身，动作不算温柔但很精准地拔掉了几棵刚冒头的杂草。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脸上没什么不耐烦的表情，反而有种自然而然的专注。修炼像是逆水行舟，不断向上，对抗着某种无形的阻力；而这些喂养、浇灌、除草的琐碎日常，却让她感觉双脚还稳稳地踩在土地上，是滋养她、让她安心的根基。她喜欢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
回到自己房间，窗外的月色已经很亮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瘫倒在床上，而是再次拿起了那枚记载着玄空子修炼心得的玉简。这次，她跳过了那些冗长的基础理论阐述和那些她认为鸡毛蒜皮的《仙家庄园日常维护守则》，直接将神识沉入到关于“神识基本运用技巧”和“基础法术模型构建原理”的章节。
“总不能一直靠着本能反应和农场权限混日子吧？”她低声咕哝了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好歹也是个有名有姓的炼气后期修士了，总得会几手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小戏法，不然多没面子。”
她的目光在几个基础法术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一个名为“凝水诀”的小法术上。介绍上说，这法术原理不复杂，主要是引导体内灵力模拟水属性，按照一个特定的、简易的能量轨迹运转，从而聚集周围环境中的水汽。这对能模拟各系基础属性的混沌灵根来说，正合适。
云萌盘腿坐到床上，把玉简放在膝头，然后伸出了右手食指。她调动起体内一丝柔和的灵力，小心翼翼地，试图按照玉简中描绘的那个淡蓝色符文结构，在指尖前方勾勒出来。第一次，灵力线条在即将首尾相接时，突然颤动了一下，噗地散开，只在指头前面留下一点潮湿的痕迹。第二次，她更加专注，符文勉强成型了，但凝聚过来的水汽却瞬间凝结，变成一小片薄冰，“啪嗒”一声轻响，掉在了地板上。第三次，她调整了灵力输出的温度……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沮丧，反而微微挑眉，觉得这过程有点像在玩一个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和精细操控的小游戏。失败了，就琢磨一下是哪里不对劲，是灵力输出不稳，还是精神不够集中？然后重整旗鼓，再来一次。她乐此不疲地尝试着，感受着灵力在细微操控下的种种变化。
夜渐渐深了，窗外月色西移，万籁俱寂。
云萌再次抬起食指，这一次，她的心神异常沉静，呼吸也变得绵长。灵力从指尖涌出，流畅而稳定，一个结构完整、线条清晰的淡蓝色微型符文瞬间在她指尖上方勾勒成功。空气中，无形的细微水汽被迅速牵引、汇聚过来，眨眼间，一颗鹌鹑蛋大小、圆润剔透、微微颤动的水珠，晃晃悠悠地悬浮在了她的指尖之上。
成功了！
云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星。她努力维持着灵力的稳定输出和精神力的专注，控制着那颗水珠在指尖上方慢悠悠地滚动，左晃晃，右晃晃。虽然只维持了不到十秒钟，就因为精神一个松懈，水珠“噗”地散开，化作一小片水渍，但她心里却像是炸开了一小朵烟花，充满了新奇和成就感。
“不错不错，”她满意地收回手，自言自语地规划着，“以后给茶舍里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可就方便多了，都不用起身。”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骨节舒展开，“明天还能在云灵那丫头面前显摆显摆，省得她总说我只会躺着。”
带着这点靠自己努力换来小小进步的满足感，她躺进柔软的被窝，几乎是沾枕头就着。呼吸平稳绵长，嘴角还无意识地向上弯着一个细微的弧度，带着点恬静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