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怎么了?”
墨莹见安倍山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定定落在大厅角落。
眉梢微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她顺着安倍山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两个衣着朴素的男子围坐桌前。
一人捧盏品茗,一人执笛轻叩桌面,瞧着像是寻常文人雅士。
倒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没什么。”
安倍山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只是遇到了两位故人。”
他对着身旁满脸困惑的小二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用去雅间了,就在大厅角落加一张桌子,再添一套碗筷茶具,本王想与这两位先生喝上几杯。”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小二愣了愣,虽不明白摄政王为何放着清静雅致的雅间不坐,偏要挤在喧闹的大厅角落。
但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下,转身麻利地搬来一张雕花方桌。
又铺上新的锦缎桌布,摆上精致的餐具。
陆羽与张志和本在低声闲谈,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下意识抬头望了过来。
当看清迈步走来的安倍山时,两人皆是瞳孔一缩。
脸上的闲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与戒备。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市井酒楼里,遇到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安禄山!
尤其是陆羽,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一想到挚友颜真卿当年在朝堂上慷慨陈词,最终却落得个诛灭十族的下场,他心中便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既有对安倍山杀伐果断的忌惮,又有几分文人骨子里的不甘与愤懑。
张志和也收起了手中的竹笛,腰背下意识挺直。
目光警惕地落在安倍山身上,暗自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匕。
他深知这位摄政王的手段。
当年凤翔之战后,他若不是连夜辞官,带着家眷遁入江湖,恐怕也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安倍山迎着两人复杂的目光,步履从容地走了过去。
身后的墨莹亦步亦趋地跟着,脸上满是懵懂,不明白这两位看似普通的先生,为何能让王爷如此重视。
“陆先生、张先生,别来无恙?”
安倍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全然没有朝堂上的威严凛冽,倒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主动拱手问好。
陆羽与张志和对视一眼,连忙起身离座,躬身行礼。
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草民陆羽(张志和),参见摄政王。”
“两位不必多礼。”
安倍山抬手虚扶,语气亲和,“哎~出门在外的,在这醉仙楼里,不论职务,只有朋友。“
“今天有幸能和二位偶遇,倒也是一桩缘分。”
陆羽和张志和心中腹诽,我信你个鬼。
安倍山顺势在桌旁坐下,指了指对面的空位:“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本王做东,咱们一起吃个便饭,聊聊天如何?”
墨莹也在安倍山身旁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
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两位神色拘谨的先生,悄悄将安倍山方才的话记在心里。
原来王爷在外面,竟如此随和。
“那…… 那便让王爷您破费了,小民荣幸之至。”
陆羽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芥蒂。
他清楚,自己与张志和虽算不上颜真卿的直系亲属。
但严格来说,也勉强能划进那 “第十族” 的故友之列。
具体算不算,那还不是摄政王一句话的事儿。
此刻若是执意推辞,反倒显得心虚,徒增祸患。
张志和也连忙附和道:“多谢王爷厚爱,草民等不敢推辞。”
两人虽心中对安倍山多有怨恨,但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场面客套终究是要做足的。
酒楼的伙计手脚麻利,没过多久,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便陆续端了上来。
琥珀色的松鼠鳜鱼外焦里嫩,淋着酸甜的酱汁。
清蒸鲈鱼洁白鲜嫩,撒着翠绿的葱花。
还有香酥鸡、佛跳墙、水晶虾饺等名菜,摆满了整张桌子,香气扑鼻。
小二还提着一坛封存多年的女儿红,给四人各自斟满酒杯,酒液清澈,酒香醇厚。
安倍山端起酒杯,示意道:“来,咱们先干一杯,算是庆祝今日的偶遇。”
陆羽与张志和连忙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目光却始终带着几分拘谨,不敢与安倍山对视。
安倍山见状,也不勉强。
放下酒杯主动开口道:“早就听闻陆先生这些年潜心研究茶道,着有《茶经》一书,如今想来,应该已经完善得差不多了吧?“
“不知哪天本王有幸,能拜读一下陆先生的这部名作?”
“哦?王爷对茶也有研究?”
陆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戒备之色稍稍褪去了几分。
他一生痴迷茶道,《茶经》更是耗尽心血之作。
能得到他人的认可,尤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关注,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文人的自得。
“研究算不上,倒是也略知一二。”
安倍山笑了笑,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盏上。
杯中泡的正是唐代盛行的茶饼,碾成的茶末在沸水中舒展,汤色浑浊,还飘着些许浮沫。
他和史向明穿过来之前,一个是历史系研究生,一个是外卖小哥。
都没有饮茶的习惯,所以一直没心思改动东唐国际的茶叶经营。
可今天偶遇茶圣陆羽,倒是勾起了他改良茶叶的念头。
若是能成功推出新的茶饮,不仅能丰富东唐国际的产业,还能改变大唐的饮茶风尚。
甚至通过茶叶贸易,赚取更多的财富,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对这种如同菜汤般的茶饮,实在有些难以适应。
“最近本王也在盘算着,让东唐国际的炒茶师傅们聚在一起,讨论一下炒茶技艺,看能不能做出一番新的研发和改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目前咱们大唐的茶,还是以茶饼为主,制作工艺繁琐得很,要经过采、蒸、捣、拍、焙、穿、封这七道工序,关键就在蒸青、捣茶、拍压、烘焙这几步。”
“最终做成的茶饼坚硬无比,喝之前得先放在火上烤干,再撬开后用茶碾碾成粉末,水沸后还要加入盐来调味,喝起来…… “
“倒像是茶叶沫子熬出来的菜汤,喝不惯的人,还真难以入口。”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墨莹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