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虎摸了摸下巴,笑着说:“我今天刚让人出发去接,算着路程,再有几天就能到滦县了。”
关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着应道:“那挺好,等嫂子来了,咱们旅部也热闹些。我先去忙政治部的事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关平立刻反锁房门,从床底拖出藏好的发报机。指尖飞快地敲击按键,将“牛虎之妻小月近日将由张金龙护送,从密云前往滦县”的消息发了出去。
北平这边,张君接到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身边几个手下说:“来活了,准备家伙,去滦县方向候着。”他身后七八个人立刻起身,揣好武器,悄无声息地出了北平城。
另一边,护送小月的队伍正往密云赶——带队的是牛虎的老部下张金龙,带着警卫排的六个人,其中朱大强兄弟、宋强都是跟着牛虎多年的亲信,另外两人也是刚编入队伍的同乡。想到很快能见到家人,又能跟着牛虎在新部队做事,几人一路上都有说有笑。
到了密云,小月一听说张金龙是来接她和女儿去滦县跟牛虎团聚,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她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张贵、齐大强的欢送下,抱着孩子高高兴兴上了卡车。
“小月,您以后就是旅长夫人了!”张金龙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我跟您说,旅部给旅长准备的公馆可气派了,屋里还生着暖气,比密云这儿暖和多了,条件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小月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眼里满是期待:“没想到虎子哥真当了这么大的官,这下咱们娘俩也能跟着他享享福了。”
卡车驶出密云地界,前方出现一个拐弯,紧接着是段缓坡,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就在这时,两侧树林里突然窜出七八个人,手里的冲锋枪“哒哒哒”地响了起来,子弹瞬间扫向卡车。
张金龙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麻,眼前一黑,头歪在方向盘上,鲜血顺着衣襟往下流。卡车失去控制,“嘎吱”一声停在路边。
车上的警卫猝不及防,两人当场被打成重伤,剩下的人慌忙掏枪还击,可对方的武器都是速射冲锋枪,火力远胜他们的步枪。不过片刻,车厢里的六个警卫就全部倒在血泊中。
小月的胳膊被子弹擦伤,鲜血渗了出来。她顾不上疼痛,抱着孩子就想从驾驶室跳下去逃跑,可刚打开车门,一个男人就用枪顶住了她的额头。
那男人狞笑着说:“小娘们长得倒俊,可惜啊,谁让你是牛虎的女人,碍了我们的事。”话音刚落,枪声再次响起,小月和怀里的孩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剩下的人一拥而上,抢走了车上的行李、钱财和警卫的枪支,然后迅速钻进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没注意到,驾驶室里的张金龙虽然重伤昏迷,胸口却还在微弱地起伏——他没死。
没多会儿,几辆拉货的马车路过,赶车的正是高家镇的张掌柜。他远远看见路边停着辆满是弹孔的卡车,车厢上还趴着人,赶紧勒住马缰绳凑上前。看清遍地死尸时,张掌柜吓得一哆嗦,却在瞥见驾驶室开着的门时,发现了倒在方向盘上的张金龙。
“呦,这不是金龙兄弟吗?”他赶紧上前,伸手探了探张金龙的鼻息——还有气!当即喊来车上的伙计,小心翼翼把张金龙抬上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高家镇。
张贵一听说消息,惊得手里的茶碗都掉了,连忙带人去现场查看。看到小月和孩子的尸体,还有倒在血泊里的警卫,张贵气得咬牙切齿,当即让人封锁周边路口搜查,可歹徒早就没了踪影。
他抹着眼泪,实在没辙,只能连夜去县城,找到日伪的川岛顾问,借着对方的发报机,给滦县的牛虎发去了加急电报。
牛虎接到电报时,正和关平商量训练计划,扫过电文内容,他身子猛地一晃,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关平连忙上前扶住他,急声问道:“牛旅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牛虎攥着电报的手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响,大颗眼泪砸在纸上:“我的妻儿……在路上遭了土匪袭击,全没了……”
关平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涌起一阵愧疚,脸上却摆出焦急模样:“怎么会这样!太可惜了!张贵那边抓到凶手没有?”
“暂时还没有……”牛虎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狠厉,“要是让我查到是谁干的,我定要扒了他们的皮,剐了他们的肉!”
牛虎攥着电报,脑子只剩一个念头——立刻回密云见妻儿最后一面。刚要往外冲,就被关平快步拦住:“牛旅长,您冷静点!这事得先请示归田顾问,您要是擅自离队,皇军那边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不起!”
一句话点醒了牛虎,他深吸口气,强压下悲痛,立刻去给归田打电话。归田听说消息也颇为吃惊,在电话里劝道:“牛桑,我理解你的痛苦,但部队刚组建,新兵还没训成型,你不能走!放心,皇军会帮你追查凶手,一定为你的家人报仇。”
牛虎攥着话筒,指节泛白,却也知道归田说的是实情——眼下部队还要配合日军维护交通线,他这个旅长根本走不开。最终只能咬着牙应道:“多谢归田顾问,那就拜托您了。”
挂了电话,牛虎立刻给川岛发去电报,再三叮嘱一定要严查凶手。川岛和他素有交情,很快回电安抚,说会全力搜捕,让他安心在滦县带兵,别太伤心。
牛虎双眼红肿地回到住处,脑子里全是小月和女儿的笑脸,翻来覆去夜不能寐。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对着门外喊:“皮三,拿酒来!”
皮三早听说了消息,心里也不好受,一边端来酒,一边炒了两个下酒菜,轻声说:“旅长,我陪您喝两杯,别憋在心里。”
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酩酊大醉,牛虎才趴在桌上,发出压抑的哭声。
好在部队已渐渐步入正轨,杨勇、赵无极和几个营长都很给力,训练、值勤从不用牛虎多操心。可牛虎没了往日训练部队的热情,整日无精打采。关平看在眼里,时常来他住处,有时帮他洗衣整理,有时陪他坐着聊天,想方设法帮他缓解痛苦。
牛虎对关平的体贴十分感激,却从没想过——这场让他痛不欲生的惨祸,幕后推手就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