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1月17日,北海海域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能见度不足八百米。冰冷的海风卷着咸腥的湿气,拍打在“海鹰号”侦察巡洋舰的甲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甲板上的水兵裹紧了厚重的呢制大衣,哈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雾气中。
“海鹰号”隶属于德意志海军侦察舰队,舰长卡尔·冯·施奈德少校站在舰桥指挥台,双手扶着冰凉的栏杆,目光锐利地穿透浓雾。作为帝国海军的精锐侦察舰,“海鹰号”标准排水量5200吨,搭载8门150毫米主炮,舰艉的弹射器上停放着一架“信天翁”式侦察机,此刻机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花。无线电操作员海因里希正戴着耳机,指尖在发报机键盘上轻轻敲击,与舰队旗舰保持着联络。
“舰长,按预定航线已航行三小时,是否放飞侦察机进行侦察?”大副埃里希·科恩走到施奈德身边,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根据海军司令部的命令,“海鹰号”的任务是前出至北海中部海域,搜索协约国舰队的踪迹,为后续主力舰队的集结提供情报支持。
施奈德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航海钟,时针指向清晨六点三十分。“放飞侦察机,让汉森机组执行任务,搜索半径五十海里,重点排查东北方向海域。”他的声音平稳,带着长期海上航行养成的沉稳,“告诉他们,发现目标后立即发信号,注意规避敌方侦察机。”
“明白!”科恩转身下达命令,甲板上的水兵立刻行动起来。机械师们迅速解开侦察机的固定索,启动弹射器的蒸汽装置,伴随着刺耳的气压声,“信天翁”式侦察机的螺旋桨缓缓转动,逐渐加速。飞行员弗朗茨·汉森中尉拉下飞行护目镜,冲甲板上的同伴竖起大拇指,在弹射器的巨大推力下,飞机像一只挣脱束缚的海鸟,猛地冲出甲板,钻进了厚重的晨雾中。
飞机攀升至两千米高度时,晨雾稍稍稀薄了些。汉森操控着飞机,沿着预定航线平稳飞行,副驾驶兼观察员库尔特·迈尔紧握着望远镜,视线扫过下方灰茫茫的海面。冰冷的气流透过机舱缝隙钻进来,两人的脸颊冻得通红,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在这片杀机四伏的海域,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库尔特,注意左前方,雾层好像有缺口。”汉森的声音通过机舱内的通话器传来,他轻轻拉动操纵杆,让飞机向左偏转。迈尔立刻将望远镜对准那个方向,雾气如同被撕开的幕布,露出一片相对清晰的海面。突然,他瞳孔一缩,望远镜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弗朗茨,左前方约四十海里处,发现不明舰艇!”迈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迅速调整望远镜焦距,“轮廓像是巡洋舰,正在向西南方向航行,速度大约18节!”
汉森立刻降低飞行高度,小心翼翼地靠近目标。随着距离缩短,舰艇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标准的侦察巡洋舰舰型,舰艏锋利,桅杆上飘扬着协约国的旗帜,正是高卢海军的“白鹭号”侦察巡洋舰。“确认目标,高卢海军侦察巡洋舰,无护航舰艇,正向西南航行。”汉森一边报告,一边示意迈尔启动机载无线电发报机。
迈尔迅速按下发报键,加密信号带着“发现协约国侦察巡洋舰一艘,坐标北纬55°32′,西经4°18′,航向225°,航速18节”的信息,穿透浓雾,向“海鹰号”传去。按照海军的信号传递规则,发现敌方侦察舰艇属于三级情报,需先传回所属侦察舰队旗舰,再由旗舰汇总后上报海军司令部,只有发现敌主力舰队才能直接越级发报。
“海鹰号”的无线电室里,海因里希率先截获了侦察机的信号,他立刻将译码后的情报交给通信官,通信官小跑着送到舰桥。“舰长,侦察机发回情报,四十海里外发现高卢海军‘白鹭号’侦察巡洋舰,单独航行。”
施奈德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他快步走到海图桌前,手指在海图上标出目标坐标。“‘白鹭号’,高卢海军1917年服役的侦察巡洋舰,排水量5100吨,主炮口径152毫米,航速比我们快1节。”他对协约国的舰艇参数了如指掌,“埃里希,命令舰艇加速至20节,调整航向至315°,隐蔽接敌。让各炮位进入一级戒备,侦察机保持跟踪,但不要靠太近,避免被敌方发现。”
“海鹰号”的烟囱喷出浓浓的黑烟,主机发出低沉的轰鸣,舰艇在雾中加速航行,舰艏切开波浪,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迹。主炮手们迅速跑向炮位,褪去炮衣,装填手将沉甸甸的穿甲弹推入炮膛,瞄准手则通过瞄准镜,警惕地搜索着雾气中的目标。水兵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专注与一丝潜藏的紧张——这是他们此次任务以来首次遭遇敌方舰艇,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白鹭号”的舰桥内,舰长皮埃尔·勒克莱尔少校正看着海图,眉头微蹙。作为高卢海军的侦察舰,“白鹭号”的任务与“海鹰号”如出一辙,搜索德意志海军的动向。舰艉的弹射器上,一架“布莱里奥”式侦察机也已做好起飞准备,只是因晨雾过浓,勒克莱尔暂时推迟了侦察任务。
“舰长,右舷了望哨发现不明飞机!”了望手的喊声打破了舰桥的宁静。勒克莱尔立刻冲到右侧了望窗,举起望远镜,只见一架侦察机正从雾中穿出,机翼上的铁十字标志清晰可见。“是德意志的侦察机!”他心中一紧,立刻下令,“各炮位进入战斗状态!放飞侦察机,对不明飞机方向进行侦察,无线电室立即向舰队旗舰发报,发现敌方侦察机一架,坐标北纬55°28′,西经4°25′,疑似有舰艇在附近海域活动!”
“白鹭号”的水兵们同样动作迅速,侦察机在弹射器的推动下升空,朝着德意志侦察机的方向飞去。无线电操作员手指翻飞,将情报加密后发往高卢海军侦察舰队旗舰,信号在海面上传播,一级一级向上传递。
汉森发现“白鹭号”放飞侦察机后,立刻操控飞机拉升高度,试图脱离敌方侦察机的视线。“库尔特,我们被发现了,立刻向‘海鹰号’报告,敌方已放飞侦察机,正在追踪我们。”他猛地拉动操纵杆,飞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钻进了更厚的雾层中。
“海鹰号”收到侦察机的补充情报时,距离“白鹭号”已不足三十海里。“舰长,敌方已发现我们的侦察机,正在进行追踪,预计半小时内双方舰艇可能接触。”科恩汇报道。
施奈德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平静:“命令侦察机返航,避免与敌方侦察机纠缠。各主炮位做好射击准备,测距手密切关注目标方向,无线电室持续向旗舰发报,更新双方态势。”他知道,这场前哨战已不可避免,作为侦察巡洋舰,他们的任务是试探敌方实力,收集情报,而非与对方死拼。
“信天翁”式侦察机在雾中辗转飞行,十分钟后安全降落在“海鹰号”的甲板上,汉森和迈尔刚跳下飞机,就被机械师们拉到一边补充情报。而“白鹭号”的侦察机则在雾中失去了目标,只能在大致区域盘旋搜索。
晨雾渐渐稀薄了些,能见度提升至一千五百米。上午七点十五分,“海鹰号”的了望哨突然喊道:“舰长,右舷方向发现目标!距离约一万两千米,是敌方侦察巡洋舰!”
施奈德立刻拿起望远镜,只见雾中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舰艇轮廓,正是“白鹭号”。“白鹭号”也同时发现了“海鹰号”,舰桥上的信号兵打出了询问旗号,但“海鹰号”并未回应——在这片战场,任何沟通都是多余的。
“白鹭号”的舰长勒克莱尔看着越来越近的“海鹰号”,眼神坚定:“命令各炮位测距,主炮瞄准敌方舰艏,准备射击!航速提升至22节,调整航向至270°,抢占射击阵位!”
“海鹰号”上,测距手通过光学测距仪不断报出数据:“目标距离一万一千五百米,航向270°,航速22节,相对速度5节!”主炮瞄准手转动着瞄准轮,将十字准星对准“白鹭号”的舰体,等待舰长的射击命令。
“主炮齐射,目标敌方舰体中部,开火!”上午七点二十分,施奈德率先下达射击命令。八门150毫米主炮同时喷出火舌,巨大的后坐力让舰艇微微颤抖,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穿过雾气飞向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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