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确认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星庭高层激起千层浪。林昊带回的不仅是一个维度方位,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希望与一份令人窒息的危险评估报告。
“‘归途’回响的源头,确实与‘虚无之噬’的力量区域高度重叠,甚至可能就在其力量核心的‘背面’或‘裂隙’中。”青松先生在最高战略会议上,指着全息星图上那错综复杂的维度拓扑模型,声音凝重,“这意味着,我们的探索队不仅要穿越未知的维度乱流,还可能直接闯入敌人的‘心脏’地带。”
会议室内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三维投影上,代表“永寂墓园”的黑暗区域如同不断扩散的墨迹,而林昊锁定的坐标点,就像墨迹中心一个微弱却顽固的光点,两者几乎完全重叠,却又在维度层面上存在着微妙的“错位”。
“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一位战殿的高级将领提出质疑,“‘虚无之噬’故意泄露这个坐标,引诱我们深入?”
林昊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沉静。“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根据昆仑山本源共鸣的反馈,以及那些信息碎片的纯粹性——特别是那些来自我故乡的声音碎片,被‘虚无’污染的程度极低——我认为,这更可能是一条被‘虚无’力量意外覆盖或阻塞,但本身独立存在的古老通道。‘虚无之噬’发现了它,并试图占据或污染它,但未能完全成功。”
他调出一段经过强化处理的音频——那是从维度回响中提取的,极其微弱却真实的片段:一段模糊的新闻播报,夹杂着熟悉的语言和城市背景音。“这是‘虚无’无法凭空伪造的。它来自一个真实的、生机勃勃的世界。”
与会者们安静地听着那段跨越维度的声音,许多人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对于绝大多数星庭子民而言,“地球”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名词,是陆沉舟首领的来历,是星庭理念中“守护与起源”的象征符号。但此刻,当那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声音传来时,这个概念变得无比具体而生动。
“即便如此,风险依然巨大。”冷凝霜打破了沉默,她冰蓝色的眸子直视林昊,“你是星庭的‘引路人’,是陆沉舟意志的继承者。如果你在远征中遭遇不测……”
“所以,‘方舟计划’必须分阶段,留后路。”林昊接口道,显然已深思熟虑,“我不会带领主力舰队贸然闯入。第一阶段,我将只率领一支精锐的‘先锋侦察小队’进入。小队规模控制在十人以内,全员自愿,且必须通过最严格的精神抗性和信念纯度测试。我们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确认通道的稳定性,评估风险,建立初步的前哨信标。”
他环视众人,语气坚定:“同时,在本土,我们需要做好两件事:第一,由凝霜你坐镇,加快‘信念共振网络’全域覆盖的建设,并研发基于此网络的‘远程信念投射’技术。如果我们在前方需要支援,本土可以成为我们的力量源泉。第二,青松先生,研殿需要加速对‘维度稳定锚’的实用化研究。如果我们能找到通道,就必须有能力巩固它,防止‘虚无’反扑将其彻底摧毁。”
“那‘外交破冰’呢?”一位来自理念统筹委员会的代表问道,“索罗斯长老那边,最近似乎又活跃起来了。他们好像察觉到我们在筹备什么大动作。”
夜枭的投影适时浮现,声音低沉:“深蓝商会最近与三个边缘军事文明接触频繁,疑似在组建一支‘联合观察舰队’,名义上是‘监控混沌变量’,实际上很可能是想在我们远征时,从后方施加压力甚至发动偷袭。”
林昊眼中寒光一闪:“意料之中。对于他们,我们需要展示足够的威慑,但又不能过度刺激。传令:战殿第一、第三舰队,即日起在星庭边境进行‘轮转协同防御演习’,公开演习内容,重点展示我们的区域拒止能力和快速反应机制。同时,通过‘星海画廊’,有限度地展示部分关于‘虚无之噬’威胁的宏观数据,强调其是全体智慧文明的共同威胁,而非星庭独有。我们要分化他们,让那些尚存理智的文明明白,在这个时候内耗,只会让‘虚无’渔翁得利。”
计划在激烈的讨论中不断完善、细化。星庭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每一个齿轮都开始为这前所未有的远征而高速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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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星港,第三船坞。
这里是星庭最先进的深空舰船研发与维护基地。此刻,船坞中心正停泊着一艘造型奇特的星舰。它不像传统战舰那样棱角分明、武装到牙齿,反而线条流畅柔和,通体覆盖着暗银色的特殊材质,舰身上蚀刻着复杂的、仿佛天然生长出来的“轮转”符文。这是研殿最新的结晶,代号“寻路者”的维度探查舰。
“寻路者”的体积只有常规驱逐舰的三分之一,但其内部空间通过维度折叠技术得到了极大拓展。它没有装备大口径能量主炮,取而代之的是三组功率强大的“信念共振发生器”和一套实验性的“维度涟漪稳定系统”。它的装甲并非厚重合金,而是多层叠加的、能够吸收和转化多种能量形式的“自适应规则膜”。整艘舰船,更像是一件精密的科学仪器和信念放大器,而非纯粹的战斗机器。
林昊在青松先生的陪同下,仔细检查着“寻路者”的每一个系统。
“‘信念共振发生器’已经与你的本源之力完成了初步同步,”青松先生指着一组散发着柔和混沌光芒的核心晶体,“在维度乱流中,它可以以你为核心,生成一个稳定的‘信念场’,抵御‘虚无低语’的侵蚀,并为维度稳定系统提供校准基准。”
“动力系统呢?”林昊问。
“采用了最新的‘真空零点能’萃取技术,理论上能量近乎无限。但关键在于维度引擎。”青松调出一个复杂的三维模型,“它可以在接收到你提供的坐标频率后,尝试与目标维度的‘规则基底’产生谐振,从而撕开一条临时的、相对稳定的通道。但这个过程极不稳定,需要你全程以自身意志引导和稳固。”
林昊点点头,目光落在舰桥中央那个特殊的指挥座上。座椅的材料非金非木,隐隐与昆仑山的岩石有着相同的质感,这是用陆沉舟沉眠洞府附近的特殊石材打造的,能更好地共鸣其本源之力。
“船员选拔完成了吗?”
“完成了。”回答的是夜枭,他的本体罕见地出现在船坞。“十人名单已确定。包括四名研殿顶尖的维度学者,三名战殿最擅长特种作战和意志坚定的精英,两名影殿专精于信息对抗和潜行的专家,以及……”他顿了顿,“林昊,你的副官兼护卫队长——秦羽。”
一个身影从夜枭身后的阴影中走出。那是一名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但线条冷硬,眼神锐利如鹰,却又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他穿着特制的暗色作战服,腰间悬挂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剑鞘上同样铭刻着轮转符文。
“秦羽,原‘狼牙’特种部队第三小队队长,陆沉舟首领的同期战友,也是当年少数几个知晓首领来历的人之一。”夜枭介绍道,“他在首领穿越后,坚持寻找了数十年,最终辗转加入星庭影殿,一直隐于暗处。他的实力、忠诚,以及对‘故乡’的执念,都是此行的最佳保障。”
林昊与秦羽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燃烧的火焰——那是与他自己相似的、对归途的渴望,以及对陆沉舟深厚的袍泽之情。
“秦队长,此行凶险,你可清楚?”林昊沉声问。
秦羽右手握拳,置于左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星庭军礼,声音铿锵有力:“清楚。能追随‘引路人’,为陆队、也为所有离家的游子寻一条归途,秦羽万死不辞!”
林昊伸出手,与秦羽重重一握。在这一握中,他感受到对方体内那同样澎湃的、源于地球的武者真气,只是其性质更偏向于锋锐与隐忍,与自己的轮转包容有所不同,但本源却隐隐共鸣。
“欢迎登舰,‘寻路者’需要你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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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寻路者”号紧锣密鼓进行最终调试,远征队员进行最后磨合训练时,星庭边境的局势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深蓝商会牵头的那支“联合观察舰队”,果然如同附骨之蛆,出现在了星庭疆域外围的公共星域。这支舰队规模不小,由深蓝商会的三艘重型武装商船、岩火联邦的两艘火焰纹章战列舰,以及水晶林海的三艘仿生晶体巡洋舰组成。它们保持着安全距离,却如同盘旋的秃鹫,时刻用高精度扫描阵列窥探着星庭内部的动静。
龙渊星港的“轮转协同防御演习”如期举行。星庭舰队变幻莫测的阵型,高效的能量联动,以及那明显区别于传统能量护盾的、流转着生灭光华的“轮转壁垒”,都给“观察者”们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尤其是当演习中模拟了对抗高强度规则干扰和概念侵蚀的场景时,星庭舰队展现出的韧性和适应性,让索罗斯长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他们真的掌握了对抗那种力量的方法?”岩火联邦的指挥官通过加密通讯频道,语气惊疑不定。
“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索罗斯强作镇定,“这种花哨的防御,在真正的规则武器面前不堪一击!别忘了他们被‘混沌观察者’标记的事实!”
然而,水晶林海的指挥官却表达了不同的看法:“索罗斯长老,我们收到的、从‘星海画廊’泄露出的部分数据显示,‘虚无之噬’的威胁似乎并非虚构。它的‘规则同化’现象,与我们边境一些区域出现的异常能量沉寂报告……特征吻合。”
“那正是星庭带来的灾厄!”索罗斯立刻反驳,“是他们扰乱了宇宙秩序,才引来了这种东西!我们必须在他们造成更大破坏之前,予以‘纠正’!”
就在三方争论不休时,夜枭领导的影殿,发动了一次精准的“信息手术”。
一段经过精心剪辑、但核心数据真实的影像,被悄无声息地送入了三方舰队指挥官,以及他们背后文明部分高层决策者的私人终端。影像中,清晰地展示了“永寂墓园”边缘,一颗中等规模行星被“虚无”力量缓慢吞噬、最终化为绝对死寂的全过程。同时附上的,还有星庭研殿基于大量观测数据,对“虚无之噬”吞噬机制和扩张趋势的数学模型推演结果——其中明确指出,如果不加遏制,其影响范围将在未来百年内,波及到目前所有已知文明疆域,无一幸免。
没有指责,没有求援,只是冷静地展示事实。
这枚“信息炸弹”的效果是显着的。岩火联邦和水晶林海的舰队,几乎在接收到信息后的第一时间,就放缓了逼近的步伐,甚至开始与星庭边境哨所进行试探性的非武装接触。唯有深蓝商会的索罗斯长老,在最初的震惊后,变得更加偏执和疯狂。
“这是伪造的!是星庭的恐吓手段!”他在秘密频道中咆哮,“他们想转移视线,为他们那个见不得光的计划打掩护!我收到线报,他们在龙渊星港集结了一支特殊舰队,目标不明!我们必须弄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必要时,可以先发制人!”
他秘密下令,调动了深蓝商会隐藏的几艘高速侦察舰,携带最新型的潜行模块,试图绕过星庭边境防线,抵近侦察龙渊星港。
这一动向,自然没有逃过夜枭的眼睛。
“要干掉他们吗?”影殿的作战参谋请示。
夜枭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放他们进来,到‘警戒线三区’。然后,‘恰好’让他们‘看’到一些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一场围绕信息与心理的暗战,在星庭疆域的阴影层面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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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之巅。
在启程的前夜,林昊再次来到这里。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秦羽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沉默地跟随在他身后三步之外。
山风呼啸,云海翻腾。林昊站在陆沉舟的洞府前,静静感受着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沉寂。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沟通或呼唤,只是默默地站立,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与承诺。
许久,他转身,看向秦羽。
“秦队长,你对陆大哥的故乡……还有印象吗?”
秦羽的目光投向深邃的星空,眼中闪过一丝遥远的追忆。“记得一些。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喧嚣而充满活力……但也脆弱。陆队常说他来自一个没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人们依靠智慧和协作生存。他总觉得,那样的世界,在宇宙中或许不堪一击,但其蕴含的某种精神……坚韧、不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却无比珍贵。”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穿越后,我经历了无数生死,见识了各种强大的力量和残酷的法则。但我常常想,如果能把这里的力量,与故乡那种精神结合……或许,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这也是陆队建立星庭的初衷之一吧。”
林昊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是啊。星庭的‘轮转’,不仅是力量的运用,更是一种理念。它应该包容故乡的‘人本’精神,也包容这个宇宙的多元法则。我们这次去寻找的,不仅是一条回家的路,或许也是连接两种文明特质,寻找更完整‘存在’意义的旅程。”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点混沌的光芒亮起,其中隐隐有星光流转。“我能感觉到,这条路上布满荆棘,‘虚无之噬’绝不会轻易放行。但我也相信,昆仑山的本源在注视着我们,星庭亿万同胞的信念在支撑着我们。”
秦羽也伸出手,他的掌心浮现出一缕凝练如实质的银白色剑气,锋锐无匹,却又透着一种守护的执着。“无论前路如何,我的剑,将为你劈开荆棘。”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超越年龄和经历的默契,在眼神交汇中达成。
就在这时,林昊怀中的通讯器震动起来,是青松先生的紧急联络。
“林昊,出事了!”青松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寻路者’号的核心共鸣晶体出现异常波动!能量读数不稳定,似乎……似乎受到了某种外来的、同源但充满干扰的共鸣影响!”
林昊和秦羽脸色同时一变。
同源干扰?难道是……
两人身影瞬间从山巅消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第三船坞。
船坞内,警报灯闪烁。“寻路者”号舰桥中央,那块与林昊本源同步的混沌晶体,此刻正散发着不稳定的光芒,光芒中隐约有扭曲的影像闪现——那似乎是另一个“昆仑山”的倒影,一片笼罩在黯淡星光下的、死寂的“地球”轮廓,以及……一双在虚无中缓缓睁开的、充满饥渴的冰冷眼眸!
“是‘倒影’的残留!还是‘虚无之噬’的预知干扰?”青松先生脸色发白。
林昊大步上前,将手直接按在共鸣晶体上。强大的意志力如同定海神针般涌入,混沌轮转之力全力运转,试图平复那异常的波动。
晶体内的扭曲影像剧烈挣扎,那双冰冷的眼眸似乎穿透了维度,死死地“盯”住了林昊。一股充满恶意的、仿佛要将他连同整个“归途”希望一起拖入深渊的意念,顺着共鸣链接汹涌袭来!
“哼!”林昊冷哼一声,眼中混沌光芒大盛,身后隐隐浮现出昆仑山的虚影!“我的路,岂是你能阻断?!”
两股意志在晶体中激烈交锋,光芒明灭不定。秦羽毫不犹豫,并指如剑,一缕精纯的剑气带着斩断一切的决意,刺入晶体边缘,协助林昊切断那恶意的链接。
僵持了约莫十息,那扭曲的影像和冰冷的眼眸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终于溃散消失。共鸣晶体的光芒恢复了稳定,但色泽似乎黯淡了一丝,仿佛经历了一场消耗。
林昊收回手,脸色微微苍白,但眼神更加锐利。
“看来,我们的敌人比想象中更‘关注’我们。”他沉声道,“它在试图污染我们的‘钥匙’,干扰我们的‘导航’。”
“需要推迟远征吗?”青松先生忧心忡忡。
“不。”林昊摇头,语气坚决,“恰恰相反,这证明了我们路线的正确性,也证明了‘虚无之噬’在惧怕!它越是干扰,说明我们离目标越近!立刻对‘寻路者’号所有系统,尤其是信念共鸣和导航系统,进行最高级别的净化检查和加固!远征计划,按原定时间启动!”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扫过那艘承载着希望的“寻路者”号,最终投向船坞外无尽的星空。
暗流已然涌动,风暴即将来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为了星庭,为了陆沉舟,也为了所有迷失在维度中的游子那归家的渴望。
“寻路者”号的引擎,开始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鸣,仿佛巨兽苏醒的心跳。
维度远征,进入最终倒计时。